才要迈步,就见曲桥上一抹身影,正是碧溪款款走近,她犹犹豫豫开口道:“小姐,有人上门定做裙衫……”
我眼睛一亮,“好啊,我这就过去……诶?碧溪,你这是什么表情?有什么不妥吗?”
碧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呐呐道:“来人是个……青楼女子……”
“哦?长的好吗?”正要去“解救”张管家的小弥收了步子,很感兴趣地凑过头。
我白他一眼,在他后脑敲了一下,向碧溪道:“还有什么情况,详细说说。”
“是,这女子花名颜如雪,这半年来在京中甚有艳名,据说是个色艺双绝的人物,听说京里那些纨绔子弟为争听她一支曲子都打破了头,风头最盛不过。只是她虽是个清倌,可毕竟是风月场中厮混的,咱们要是接了她的生意……只怕……”语声迟疑,瞟着我的脸色。
明白,是怕接了风尘女子的生意自贬了身价。
在西方,高级女装定制最鼎盛的时候,客户主要来源就是名门贵妇和高级妓女,多少前辈大师的店就是这么开的,我又有什么放不下身段。
封建男权宗法专制下的弱女子,一定有更多的身不由己,想想杜十娘、李娃、梁红玉、薛涛、李师师、苏小小……历史上有的是沦落风尘但有才有貌有胆有识的奇女子,严蕊的《卜算子》说的好:“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只要不是自甘堕落的,清清白白的女孩子谁愿意做这种事呢!除了被骗被卖,还有的本是官宦之女,因做官的亲属触怒皇帝,于是男丁流配、女子充入官妓了,而她们本来不都是清白人家的好女子么。
何况,似乎古代的花魁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当呢,容貌就不说了,就是那琴棋书画也要样样精通,在女子以色、艺事人的年代,竞争力一点不逊色于所谓的大家闺秀。
如果真象碧溪所说,这位颜如雪是个脂粉队里的行首,想必不是等闲之辈。
“无妨,我去看看,再说了,你不是都说她是清倌嘛,卖艺不卖身是靠技艺吃饭,很有气节哦。”生不逢时,在古代歌妓乐工是低级职业,哪象到了后世都被捧为歌星音乐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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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是上次柳夫人坐的那个位置,一个穿鹅黄襦裙的女子正托了茶盏低头慢饮,几上照例上了茶点小食,流云和一个陌生的丫头侍立在侧。我赞许地看了碧溪一眼,还好,就算心里有想法必要的礼数还是不能少。
“失礼失礼,让颜小姐久候了~”我微笑着走过去。
那女子一抬头,诶?这人很面熟啊……啊!原来是她!
颜如雪的美目里也露出几丝惊讶,“这位小姐好生面善……”
我笑,“那日在州桥之上曾有一面之缘,多亏姐姐吟了刘禹锡旧句点醒小妹。”
雪白的鹅蛋脸,修眉入鬓,俊目斜飞,头上高髻簪花,耳上一对镏金点翠坠子,看她身上,鹅黄薄衫,领口袖口绣了缠枝花草,荼白罗裙,腰间双垂杏色丝绦,一条嫩柳色织花帔帛绕了香肩玉臂,正是发传单那日我在州桥上遇到的美人。
当时只是惊鸿一瞥不及多聊,不过看到她身后使女拿着我店里的宣传单,我就有预感日后一定还会再见。
她恍然,笑容和煦,美目流盼,“姑娘这样碧玉年华的妙人,竟是这撷香衣舍的东主,恕小女子眼拙了。”
她容貌清雅,不说不笑时眉梢眼角还略有几分萧寒,但一笑起来恍如有春风拂面云卷云舒,让人情不自禁想展开一个同样温暖舒展的笑容。
非常有感染力。
“姐姐谬赞,小妹水沉烟,若姐姐不嫌弃就叫我一声沉烟好了,不知姐姐今日想定做什么?”
“沉烟妹妹客气了,本月二十八日右拾遗王大人宴客,如雪忝幸将于席间献曲,因而想做一件抚琴时的衣裳。”
哦,演出服啊,“有什么特殊要求吗?或者色彩款式方面姐姐有什么偏好?”
她微笑道:“我爱素淡些的颜色,其他倒也没什么,只不过……”她脸微微一红,“莫要显得轻挑淫荡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