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坠落……
居然,没最后吃一次汴京遇仙楼的洗手蟹就要死了……
居然,没最后吃一次潘楼街梅家铺的莲蓉酥就要死了……
居然……和丁寻这家伙一起死了!
人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说的都是对自己有特殊意义的人,而我居然和这家伙组队共赴黄泉了……
飙泪中,忽觉下坠之势一缓,身体好像落在了弹簧床垫,不,是蹦床上!略一坠,又向上弹起,我倒一口气,正要换个八度尖叫,就见四面陡然立起巨大的黑网,兜头扑面地向我们收拢过来!
“啊哟!”我和丁寻撞在一起,被那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网紧紧兜住,越挣扎越紧,我的膝盖不知撞了他哪里,撞得他闷哼一声,大约是我不小心给他了一个膝攻,他的肩膀硌在我的肋下,好疼,泪,扯平了。
我们就象是网兜中的两条活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提在半空,与此同时,轰的一声,头顶上的石板翻转复位,那个掉我们下来的地洞口眨眼间就被无垠的黑暗吞没。
隐约有铃声响起,似乎隔了墙,声音有点低闷,“砰”的一声,眼前一亮,对面墙壁上打开一扇门。
幽黄的灯光泼进来,照亮这个空间,砖石四壁,顶上是石板,脚下密布枪尖,我们所在的网兜挂在屋中央,上下悬空,四边不沾,对面墙上半腰处有一道门。门前伸出块平台。此时,两个大汉正立在门口石台上,一个提着只灯笼,另一个提了根哨棒。
那两人瞪大眼睛,“咦,这女不是在上面关着么,怎的到了下面?那男,哈哈。莫不是柴荣?”因为现在丁寻背对着他们,他们看不到正脸,一人伸哨棒过来,轻轻一拨,网兜悠悠转动,那两人看清丁寻的脸,大失所望,“竟是这厮!这厮居然有本事追到这里!”一人抱怨着。“未网到大鱼,倒网了只虾……”而后大约说了句问候丁寻家女性长辈的话。
丁寻勃然大怒,“逆贼!休得猖狂!待我主陛下率军到此,踏平尔辈鼠。看尔等能猖獗到几时!”
“嘿,贼囚好个利口!大哥,依我看。这厮也没甚用处,不如先结果了他……”那两人交换个眼色,一人取了钩竿,正要勾上网兜,却被另一人按住道:“且住!这厮的功夫……倒是在这乌蚕丝网里还便宜些……”
先前那人道一声“有理”,便放了钩竿,另取一条大枪,直向着丁寻刺过来。
丁寻大骂“无胆鼠辈”作视死如归状。我瞧得真切。待那枪尖扎过来,就装作害怕乱动。略转了网兜,以手里的石块一迎----石块就是刚才我掉落时从洞口掰下来地那块,荡开枪尖,嘴里故意大叫“诶呀,扎到我了!”
貌似留着我还有用吧?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在这时“撕票”地。
“水小姐!!”丁寻怒喝:“尔等冲我来便是!休要伤到旁人!!”我趁乱大声喊疼,估计装太像了,连对面提灯的都怨那拿枪的,“你怎不看准些!”
那拿枪的的无辜道:“不提防那网忽地转了……”
正混乱着,猛听一声:“怎地这般吵闹!”
眼前两人忙转了身,齐齐向着后面施礼道:“二少爷!”
我直直盯着门口,那个二少爷站在略远些的黑暗里,幽黄的灯烛只映亮他一角袍襟,看不到脸,可这声音……这次他似乎忘了掩饰,我听着越发熟悉……
这人,倒底是谁呢?
猛然灵光一闪,我大叫:“小玄!!小玄!!是你吗?!别躲了,我认得你的声音!!哼,你有胆抓我,就没胆见我吗?!”
那角襟裾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走出来,站进光亮处地石台上。首发
这次他没有易容,依稀还是我初见他时的样,可细看,似乎又很不同了,个头长高了不少,五官也成熟了些,最大的变化是他脸上的神情……我望进他的眼睛,呼吸一滞,那是怎样的眼神啊,深沉,悲伤,是只有经过最撕心裂肺伤痛的人才会有的悲绝,看得人心酸。
那个在蝴蝶谷地桃林前,在漫天粉雾里,一身白衣的总角小童,再也不见了。
“沉烟师姐,别来无恙?”他用超出年龄的成熟语气和我打招呼,面上沉沉的,冷漠无情,却又象包含了万千悲喜。
“你抓我……”是为了引荣哥来,这我已经偷听到了,可他……“你姓张?楚州地张……大人是你什么人?”
“正是先父。”
难怪……诶?不对呀!“你不是孤儿吗?我记得你说过,你从小被老……你师傅捡回到蝴蝶谷,怎么现在又成了张家二少爷?”
他默然,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对我吐露实情,我不催他,只默默与他对视,良久的沉吟后,他终于开口:“……我乃不祥之人……”
“什么?什么叫不祥之人?”
“我自落生便克死了母亲,克死了祖父,祖母恶我不祥,命家父将我送与旁人,正巧师父游历天下,路经此地,便把我讨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