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立于前方屋顶,白衣猎猎,他回首望见赵桓在缓气,便也停了下来,道:“我赢了。”

声音被长风携至赵桓耳畔,少年笑了笑,由衷道:“我输了。”

他认输认得坦荡大方,白玉堂对这类人最是欣赏,心中对赵桓又多了几分好感。

两人出来得匆忙,都未戴帷帽,如今日暮渐斜,阳光却依旧滚烫热辣,他们便下了屋顶,在檐下避着阳光并肩而行。

那头王怜花上福威镖局拜访,禀明来意与身份。林震南的年纪虽比他王怜花大上一些,却对他十分尊敬,一口一个王公子。如今福威镖局式微,林震南作为总镖头,对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都是尊敬有加。

王怜花坦然应下,也不觉得尴尬,江湖本就论实力说话,林震南对他尊敬有加,说明有求于他。

“犬子带着寻欢和诗音去城外游玩了,王公子若是不急,可在此处等他们回来。”

林震南提到自家的儿子时眉眼软和一瞬,又继续谈起正事,王怜花端着江湖前辈的架子听着,将他面上神色变化收入眼中,心中思绪万千。

他家庭不幸,父亲背信弃义抛妻弃子,母亲待他如仇人,王怜花一度见不得他人幸福快乐,对所有女子都有仇恨。

然而时过境迁,年岁渐长,他虽仍未放下旧事,却已换了种视角去看这世间。

林诗音有了这门亲戚,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林平之年少活泼,又是独子,对林诗音这位突然拜访的堂姐十分欢迎,更别提与堂姐同行的李寻欢是如今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小李飞刀。

他带两位亲戚外出游玩,也缠着李寻欢问江湖上的趣事。林诗音原先不大想听,但林平之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李寻欢应接不暇,显得手忙脚乱,她便掩嘴笑了起来。

少女以往关在李园中,鲜少外出,肤白体虚,自往福州以来,走动的多了些,也显得健康了许多;此刻她微笑时面露红晕,娇俏可爱,李寻欢也忍不住脸红了起来。

林平之还在兴致勃勃地追问:“近来江湖上那位有名的决明少侠也是你的朋友么?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对赵决明十分感兴趣,据说对方不过十六岁,与他年岁相当,却已在江湖上闯出名堂,这让林平之不由心生向往之意。

李寻欢回神道:“决明是个直率坦荡的人。”他笑了笑,“前些日子我收到了前辈的信,决明将要至福州了,平之也会有机会见到他的。”

日暮西斜,林平之听李寻欢讲江湖事讲的入了迷,回神后才意识到他们离城门已有一段距离了,便赶忙带着他们往回走。

他们驾着马车回程,镖局的镖师听他们家少镖头仍是止不住地追问,心中好笑,也对李寻欢与林诗音有一丝感激——少镖头是独子,没有玩伴。虽有他们这些镖师陪着,可仍旧会感到寂寞,如今有了两个年龄相近的亲戚,比以往还更活泼了些。

马车向城中行驶,穿过城门,驾车的镖师放慢了速度。晚风带着热意灌进车厢,林平之说得口渴,总算住了嘴。

李寻欢松了口气,却也弯眼笑了起来。林平之少年心性,天真烂漫,似乎有永远也问不完的问题,但十分讨喜,总的来说,他与诗音都很喜欢这个堂弟。

马车在青石板路上缓缓行驶,一白一绛的身影在檐下并肩而行,一高一低,身姿挺拔,气度不凡,各有千秋。

林平之探头往外望,他对福州城大部分的人都十分眼熟,瞧见这两个眼生却不俗的年轻人不由有些好奇。

赵桓和白玉堂察觉到陌生的视线抬眼望去,便见一眉清目秀的少年趴在车窗上好奇地看着他们,锦衣华服,清澈无邪。

赵桓瞧见了马车上的标志,认出是福威镖局的马车,便想这少年会不会就是福威镖局的小少爷,这念头才冒出,李寻欢的脸便凑至窗户口,也瞧见了他。

“决明——”

李寻欢出声唤他,赵桓止住步伐,面露惊讶,林诗音一怔,探头往外望,也瞧见了赵桓。

马车上的小少年确实是福威镖局的少镖头,几人间彼此互相做了介绍,赵桓同李寻欢交谈期间,对方眼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目光灼热,赵桓心中奇怪,悄悄瞥他;白玉堂在一旁看热闹,然而那少镖头得知他是锦毛鼠白玉堂后便改为盯着他,目光如炬,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林诗音只是矜持地向白玉堂点了点头,她性格温婉,又有几分怕生,而白玉堂不语时戾气横生,仅仅是站在那里便令人生畏;但同赵桓对上视线时却是微微弯了弯眼——之前于保定城相处近半个月,林诗音对赵桓这般直率坦荡的少年郎亦有几分好感。

白玉堂立于前方屋顶,白衣猎猎,他回首望见赵桓在缓气,便也停了下来,道:“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