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只猫猫

是夜。

虽有明月当空,但宵禁后无灯火的街道还是昏暗得让人脊背发凉,只偶有巡街的巡防营队伍打着灯笼行过,连带着甲胄的声音一道响起。

仇夜雪觉着屋子里炭盆加炕烧得闷热,故而披了裘衣就坐在院中的亭子里,执笔写家书。

两月前,圣旨抵达岁南王府时,他父王震怒,差点就操刀提马带着幕僚进京质问了。

在他父王眼里,庆丨丰丨帝可以疑心,可以警惕,但不能夺走他的孩子。

尤其……

仇夜雪是盛韫钰留给他的唯一。

仇钴望不愿他领旨入京,也知晓他有法子推了圣旨。

只是仇夜雪亦有自己的事要做。

父子俩一个忍着怒火,一个心平气和,交谈了整整一日,最终还是仇钴望低头妥协。

仇钴望最后问他:“你真要去?”

仇夜雪捧着袖炉,站在仇钴望跟前,望着坐在八方椅里颓败地抓着自己手里长刀的男人,低叹了口气:“阿爹。”

他问他:“若你是我,你会做出如何选择?”

只单单这一句话,就叫仇钴望不得不退:“那我派兵护你。”

仇夜雪又拒:“镇南军不得离境,再者陛下已派了御林军前来,若我们还加派人手,你叫陛下如何猜想?”

“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仇钴望怒道:“反正我不放心你!”

仇钴望其实也是个俊俏的人。

岁南山水养人,这话当真不是说说而已。

即便是常年策马奔腾的仇钴望,这么些年岁月也只在他脸上留下了几道痕迹,再加上晒得有些黑,但无论是五官还是身形,都是出挑的。

也难怪负有天下第一美人盛名的盛韫钰见着他时竟移不开眼。

就是这位美男子行事作风着实有些粗丨暴。

仇夜雪无奈:“阿爹,此行有踯躅她们,还有外祖母培养的暗卫跟着……你是不信外祖母么?”

此话一出,仇钴望就蔫了。

说来也是好笑,堂堂岁南王,却怕一江湖老妪。

送行时,那大老爷们还红了眼眶偷偷抹泪。

仇夜雪这一路上每每思及此,都不免发笑。

他提着笔哑笑两声,望着天空悬挂着的一轮明月,也难免有些想念家里。

走时,他阿弟仇璟承还哭闹着非要和他一起走,后母也对他多般叮嘱……

故而仇夜雪落笔又多交代了几句自己一切诸好。

等仇夜雪接过了藕荷递来的印章,在署名后落下自己的私印时,便忽地听见院墙外的街道上传来甲胄的碰撞声,还有嘈杂的人声。

他不习武,听得不太真切,只模模糊糊地听见了一点——

“…往那边去了!”

“在这边!”

“快!别让他跑了!”

藕荷看他,仇夜雪嗯了声:“去吧,小心些。”

藕荷说是,随后便脚尖一点,轻盈地飞身而起,月白色的衣裙化作一只蝴蝶,眨眼间便没入夜色。

仇夜雪望着,不免感慨。

藕荷的轻功是月满楼最上乘的身法,名唤“踏月摘星”。

若不是他的身子骨不允许,他也想学。

这功夫,逃跑时最厉害了。

不多时,随着寂静逐渐回归,仇夜雪拢了拢衣袍,踯躅上来替他收好了纸墨,将信交给了在院中悄悄现身的暗卫。

仇夜雪没再院中做过多停留,等转进了屋内后,藕荷也踏风归来。

她落在仇夜雪身前时也没发出任何的声响,动作优雅又漂亮:“世子。”

藕荷道:“说是闹鬼了。奴婢跟了一路,巡防营的人从南街追到北街,又从北街追到西街…左右是闹醒了大半个城,却仍旧没有抓住那只鬼。”

仇夜雪扬眉,像是来了兴趣一样:“你跟上了么?”

“是。”藕荷低声说:“那只‘鬼’最后进了东宫。”

仇夜雪:“?”

他想起白日在皇宫祝知折提醒他那一句……

“没被发现吧?”

“没。奴婢只远远看着,见他进去后便回来了。”

藕荷微顿:“奴婢同人打听了下,据说自半月前,京中就偶有闹鬼之说,只是在天子脚下,此番言论不太妥当,便被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