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
踯躅坐在仇夜雪的下首,不敢吱声。
藕荷倒是柔柔地在仇夜雪的吩咐下正打湿了帕子给仇夜雪细细地擦头发。
仇夜雪捧着温暖的袖炉,一张脸却冷到凛冽。
若不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方才祝知折碰他时,他定是要当着祝知折的面问藕荷要了剪子将这缕头发剪了甩他脸上!!!
“世子。”藕荷在旁侧轻声道:“大动肝火伤身。”
踯躅又小声补了句:“再说也是世子你自个儿要和他玩你侬我侬……”
“踯躅。”仇夜雪面无表情:“我晓得你不是哑巴。”
藕荷剜她一眼,示意她不要火上浇油。
踯躅吐了下舌尖,又觉稀奇。
她是鲜少见她家世子恼成这样了,这种恼并非愤怒,而是一种……踯躅说不出来那是什么。
仇夜雪心头憋着火,一瞥自己正在藕荷手里的头发,额角更是突突。
他对女子无意,不代表他对男子有意。
打从知晓这些□□开始,仇夜雪就对此敬谢不敏。
他也瞧得出来祝知折对他并无此意,他那些动作不过是故意恶心、挑衅他。
仇夜雪:“他省的了。”1
踯躅:“什么?”
仇夜雪道:“他晓得我在外浪荡好丨色的名声是装出来的了。”
祝知折方才那个举止,便是在暗示嘲笑他当日演技拙劣。
踯躅闻言,瞪大了眼睛。藕荷倒是淡定得很,又给仇夜雪把头发擦干后,才低声问道:“那世子要如何?”
藕荷声音轻柔,听不出半点别的情绪,踯躅却搓了搓手臂:“藕荷姐姐,那好歹是个太子,不好杀吧?”
藕荷未语,只浅笑着垂眼等待着仇夜雪发话。
她是仇夜雪的死士,她晓得以仇夜雪的性子多半不会让她涉险,但她并不会因此感到侥幸亦或是高兴。
因为藕荷是自愿的。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仇夜雪点头,再难杀的人她都会去试,哪怕结局是她死。
祝知折的确不好杀,不仅因为他是太子,也因此人内力深厚,武功一绝。
藕荷清楚自己打不过他,便是她加上鸦青与踯躅,也只能拖他片刻,可这并非她不去做的理由。
“不必。”仇夜雪轻嗤:“我是暴露了,可他亦是。这位太子,可不像打听到的那般全无头脑。”
不然又怎会看出他在演戏?
仇夜雪往后靠,整个人都倚在铺垫了柔软的垫背的车壁上,一双眉眼倦怠却透着暗芒:“他今日非得恶心我这一手,我也总得还点礼。”
他轻挑起唇:“我记着这位太子已经及冠,内阁同礼部正在替他挑选太子妃与侧妃罢?”
藕荷低声应是:“目前礼部与内阁最满意的人选无非就是一品军侯定国侯沈将军之女。”
仇夜雪接过藕荷递来的茶,悠悠道:“沈将军一生戎马,为保卫国土驻守边疆,这般英雄豪杰,怎能嫁给一个一心痴迷男风的残暴太子呢。”
祝知折要恶心他,那他就要把这桩婚事给搅浑,定国侯可是祝知折日后登基的极大助力。
这事儿黄了,相当于折了祝知折的一条臂膀。
仇夜雪心头冷笑,既然这位太子敢用狗爪子碰他的头发,那他就把他的狗爪子给砍了。
藕荷垂首:“是。”
她微顿:“那世子,对方是……?”
仇夜雪嗅着杯里一成不变的“兰贵人”,声音都有些恹:“我啊。”
藕荷眉头微蹙,踯躅支着下巴啊了声:“世子……”
“我这名声又不是一两天差了。”
仇夜雪把茶盏搁在了矮几上,靠着软塌阖上眼皮:“越差越好,越是叫人觉着我荒丨淫丨无道,父亲他们才越安全。”
因为大病初愈,仇夜雪身体还疲着,今儿这一遭又和某位太子斗法,也实在是乏了。
故而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都近似呢喃,却也带着令人心疼的温柔。
仇夜雪说:“岁南十三州的百姓也才能再享百年平安。”
藕荷心下轻叹,踯躅抿了抿唇。
两人合力给仇夜雪拢了一层薄被,对视一眼后,都瞧见了对方眼里的神色。
仇夜雪自懂事起,想得便不是自己如何,而是岁南十三州的百姓如何。
书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