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业看见殷扬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的时候就有些僵硬,他早该走的,偏偏之前一直顾着战况,担心殷扬会不会被这……小奶龙伤着,便一直拖着没走——说到底,也是贪心着想多留一会儿是一会儿,却不想这之后有那么一个神转折,不仅一场本该避不可免的、声势浩大的战斗没了,还捡了条小奶龙回来,这一下他彻底没了逃走的机会。
“我没想过会再见到你,更没想过你会是以这幅样子出现在我面前。”殷扬盯着肖业看了几秒,慢慢开口,眼里酝酿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看得肖业心里搅得发痛。
——震惊?然后失望?再是厌恶?
——我还活着。却用了他最看不上的手段苟活。变成了他最痛恶的邪魔妖怪。
“你打算怎么做呢?”肖业看见殷扬朝自己伸过手,微微闭了闭眼,再睁眼,脸上便挂上一副云淡风轻的笑,强作镇定无谓,问道,“像过去铲除那个为了幼崽夺人口粮的雌性妖兽一样,干净利落地除魔卫道么?”
高景和唐芸听了张大嘴,那么不近人情的事情是殷扬会做的?
高景带着疑问的眼神看看唐芸,唐芸立马摇摇头,至少她跟着老师那么多年了,从没见到过,她还见过老师给一个狐妖包过伤呢,哪像肖帅哥说得呀。
殷扬听到肖业说的,顿了顿,压下心里百般滋味说道,“带你回家,替你疗伤,你告诉我你经历的一切。”
肖业一愣,张了张嘴,却只蹦出了一个“你……”
殷扬撤下了结界,“你还能变回之前的样子么?车子没那么大,塞不下你。”
肖业变了回去,前面是时刻为了战斗准备,才以原型示人,他现在虽然受了龙灵一击,但不至于连变回人形都做不到。
肖业变回了人形后,背部受了重击的模样就更加明显,一片血肉模糊外加点烧焦的糊味,唐芸都叫出声来了,殷扬脸色不怎么好看,把肖业半个身体架在自己身上,一手扶着他坐进车里。
把唐芸和高景两个人送了回去后,殷扬带着肖业回到他的小诊所里,他进了里屋把自己收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药草药花拿出来,嚼烂了吐在白纱布上,然后拿出来敷在肖业的伤处。
肖业倒吸了口气,疼得一个机灵。
“和我说说我不知道的。”殷扬淡淡地开口,一点都没有老熟人重逢的激动和兴奋,反倒有种熟人聊天的熟稔和不拘的感觉,他垂着眼给肖业处理伤口。
肖业背对着殷扬苦笑了一下,他这个师傅,隔了那么多年他已经猜不透他心中想的了。
“我只是不甘心死了,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就再记不得还有你这么一个人,就那么把你一个人落在这世上,所以黑白无常来带路的时候我逃了。”肖业说道,“后来我想着,鬼修也好,入魔也罢,那都是你瞧不上的腌臜,那不如挑个最快的方式,重新炼成人形,就能再见到你了。”
“所以,你看,就成了你现在看到的模样了。”肖业摊了摊手,呵呵一笑。
殷扬手颤了颤,肖业把入邪门歪道、练成人形说得轻描淡写,他却是知道里头有多少煎熬的。本是野鬼,却凭空生出一身妖骨,不说有多困难,不说这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微小,就是这过程,足以让他遍体生寒。魂魄如同被万虫咬噬,挠不到抓不得,只能生生忍着,这直接作用在魂魄上的滋味,比作用在肉体上的要强上百倍、千倍。更何况他的原型是那副模样,可想而知当时的情况有多险恶。
“你就不怕?”殷扬没问完整,他抿了抿嘴,他该知道的,肖业就是那样的性子,他认定要做的事情,哪怕九死一生,也会拼尽一切去搏一搏。
“怕啊,每天都在怕。”肖业笑了,他怎么会不怕?他怕,如果他接近了殷扬,被殷扬发现了自己的真面目,是不是得到的只是一张满是厌恶鄙弃的脸?他更怕,就算殷扬看到了他的真面目,却认不得他了,只当他是需要铲除的妖魔鬼怪。这样的害怕在那段满是煎熬的时期不断折磨着他的精神,他无时无刻不在害怕,却无时无刻不想立刻回到殷扬身边。
“那又为什么见到了我,三番五次跟着我,却不与我相认?”殷扬替肖业包好了伤口,坐到他对面,手指划过背脊,那里还有几处旧疤,看得出在当时也是伤得刻骨。
“我想看看你是不是还和当年的你一样,不近人情。”肖业说道,“你把恶作剧的小鬼送入轮回转世,把厉鬼打散魂魄永世不得超生,我分不清这些算是不近人情,还是理所当然。我早就成了你最厌恶、最欲除之后快的东西,又怎么敢与你相认?”
肖业看见殷扬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的时候就有些僵硬,他早该走的,偏偏之前一直顾着战况,担心殷扬会不会被这……小奶龙伤着,便一直拖着没走——说到底,也是贪心着想多留一会儿是一会儿,却不想这之后有那么一个神转折,不仅一场本该避不可免的、声势浩大的战斗没了,还捡了条小奶龙回来,这一下他彻底没了逃走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