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没有松开的意思，孩童般抱着她左摇右晃，声音闷闷的，带着哽咽。相思心头一滞，差点流出泪来。她拍着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弟弟的背脊，取笑道：“刚刚还在上演相见恨晚，现在又对我难舍难分了啊！”

“我就说我姐会吃醋。”相逢哈哈地笑着，望着姚夜，嬉笑道：“姚夜，我俩以后最好不要多说一句话为好，免得我姐打翻了醋坛子。到时候我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我哪有！”相思抗议。相逢笑意更浓，一把搂住相思，目光澄澈清亮，“姐，我会好好照顾你，会对你好的，你放心。”

他带着玩笑的意味，相思却在他的眼中读出了郑重。相思知道，这是他的许诺。因为爸爸妈妈不在了，他把照顾她归属于自己的责任了。也许，他都已经忘记，他是弟弟，而她是姐姐。

“好。”相思说着，眼泪已经到了眼眶。从爸妈去世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们的相依为命。此刻，她让他安心。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有不断奋斗的动力。

如果不幸早死，她一定要在临死之前为他安排好一切，让他依旧能够好生活下去。

还没在机场大厅呆上几分钟，姚夜就催促着相逢回去，指着时间解释道：“已经中午了，我们赶紧回家做饭，相思还要按时吃药呢！”

相逢这才想起，也不再逗留。三人这才说说笑笑离开机场大厅。恍惚间，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似乎有着熟悉的身影。相思张望了四周，只闻穿梭的人群里熟悉的乡音，偶尔也夹着各种各样的方言或者普通话，目光却不能固定在某处聚焦。

春天的气息还没有完全到来，凉凉的空气飘荡在空中。熟悉的故土，熟悉的方言，熟悉的建筑……她知道，有些东西，若她身在其中，是不能忘怀的。记忆，永远会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侵蚀她的生活。她无法抗拒。

※※※

家里的陈设丝毫没变，父母仿佛从未永远离开。他们，只是出了一趟远门，隔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相思从进入屋内就如此安慰自己，但是当她来到父母的卧房，看到摆在桌上的父母的遗像，供品，还有那袅袅生烟的香炉，泪水还是止不住流淌在脸颊上。很多的来不及，现在已经于事无补。相逢拿起供奉在上的两个红通通的苹果，分别递给了相思和姚夜，强颜欢笑道：“姐，大家都说供品吃了会得到庇佑。我相信爸妈会保佑你早日康复。”

相思拿着苹果，哭得更凶了。父亲在年轻时是一位军人，复员之后就落脚于自己亲生母亲的这座城市；而相逢的母亲——她的第二位母亲并不是这座城市的人，加之兄弟姊妹不多，他们的离世，奇書网最伤心的还是她与相逢。丧礼办得十分简单，加上逃避，很多仪式上、形式上的事情都是相逢在做。看着这些日子明显消瘦的弟弟，她惭愧万分。

香炉里堆满了燃尽的香灰。三根檀香轻腾于空中，房间内弥漫着香火特有的气味。眼见香火即将燃尽，姚夜取出三根新的檀香点燃，恭敬地行礼，插入香炉中，搂住一旁的相思，自己也忍不住感慨。子欲养而亲不待。真是这样的啊！即使是孝顺之人，也会这样认为。心中有父母，即便在他们归去的那日，却仍然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如果还有时间，定会更加孝顺。于是乎，开始自责，后悔曾经的争执，后悔曾经的不懂表达，后悔曾经的陪伴太少……太多的后悔，却永远吃不到后悔之药。

呆坐在房间内，看着满脸笑容的父母，相思的泪水一直没有停歇。手中握着那圆溜溜的苹果，想着曾经那些美好的日子，除了觉得心痛难当如刀割，再无其它。从此以后，她再没有天伦之乐可以共享，再没有那看似严厉实则充满关爱的指责和批评。从此以后，世上最亲的人只有相逢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