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的时候,还在乔叶的房间里,四周全是她的气息。她也哪里都没去,就坐在床边拉着他的手。
“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胸口疼不疼?”她说着手背就又覆上他的额头,像对待一个生病发烧的小孩子。
他摇头,“我睡了多久?”
“从昨天傍晚到现在,一整夜了。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哪儿都没去。”她总算等到机会让他听她说两句话,“我昨天也没打算一去不回,可我打你电话一直都不通,所以我定了晚上十点多的航班,就是想着说不定能在机场遇见你,或者那时至少你能听我电话。我是要回家去,我妈妈和念眉那里出了事。”
他像是听进去了,又好似没有听明白,狭长锐利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雾气般怔怔看着她,隔了几秒钟才问,“天亮了是不是?为什么不开灯?”
乔叶如遭雷击,“你……看不到光亮?”
天光早已大亮,透过半掩的窗帘透进屋里,房间里也还亮着灯,可他却看不见。
贺维庭顿了顿,似乎已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人也完全清醒了,有些来不及出口的话就像石块一样堵在了喉咙里。
他强撑着坐起来,垂眸收回放在她身上的目光,淡淡道:“不是要赶回家去的么?现在还早,你打电话给吴奕,让他帮你改机票。”
乔叶已经死死捂住嘴巴不让哭声泄露出来,明知他看不见她的狼狈和伤感,连声音也都不想让他听去。
他的视力已经糟糕成这样,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有数,可偏还强忍着,要强成这样,不是很辛苦吗?
“我哪里也不去。”她好不容易把眼泪咽下去,哽声道,“你说的对,我欠了那么多债,总是要还的。前段时间我生病你都那么不遗余力地照顾我,这回不管怎么说都轮到我了。”
贺维庭不响,他听得出乔叶在哭。他最恨别人在他跟前表现出同情怜悯,可现在明知她可能就是可怜他而已,他竟然也觉得没有关系。
他闯进这房间的那一刻就已经看清,原来只要她留在他身边就好,不管是因为爱情,或是同情,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哪怕就只是可怜他,也没有关系。
就是这么可悲。
“我没有瞎,不过大概也快了。”他仍旧平静,有点自嘲,“现在就是睡觉醒过来视线越来越模糊,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也许过不了多久,就整天都只看得到个光亮和影子,连对方是谁都分辨不出,男女都分辨不出。或者干脆就像今天这样,醒来黑茫茫一片,以后也就待在黑暗里了。”
还能认得出谁呢,大概也就只有她了。她的气息,她的味道,稍稍靠近一点,他就能判断的出来,不需要眼睛去看,甚至不需要去听,那只是出于一种动物的本能。
他受她吸引,她是属于他的那只雌兽,没有其他能够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