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战!”
公孙珣与董卓、皇甫嵩一起返回到汉军军营之中,尚未落座,立在帐中的前将军董仲颖便换了一张面孔,然后开门见山。“贼军各怀鬼胎,可一战而破!”
“不错。”经此一事,便是之前一直不支持速战的皇甫嵩都改变了态度,如今其人一脸不屑。“老夫今日也算看明白了,彼辈皆竖夫,便是韩文约也无雄天下之意,不过是打着诛宦旗号,求割据一方,暂且安乐而已。”
竖夫,大概要比竖子高级一点,但也仅仅是高级一点,而能让皇甫嵩这么沉稳的人公开嘲讽辱骂,可见对面那些人也确实就是个竖夫的格局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公孙珣不急不缓,微微颔首,复又失笑看向了贾诩。“怪不得文和当日会离家避祸,也怪不得阎忠宁可自戕也不从他们……这些人除了割据、混战,又能给凉州带来什么?凉州事终究还是要归于天下事的,换言之,只有重归中枢辖制一条路。”
三位将军在前,贾诩只是微微点头,并未插嘴。
而三将继续讨论了一番,相互交流了一些具体情报,却是愈发笃定了对面的离心离德与各种不堪之处。
首先,正如董卓、皇甫嵩说的那般,凉州叛军经历了数年的反复,早就不是当初因为凉州老百姓活不下去,中上层又屡遭歧视,从而愤然而起的那个局面了……数年的军事战斗以及复杂的内部兼并过程,已经使得叛军领导层迅速堕落腐化了。
这种腐化不是叛军个别首领的道德所决定的,实际上据众人观察,韩遂还是有些水平的,马腾本人也好保持着基本上的朴素道德作风……说到底,这是一种整体制度的腐化,上面哄着下面,下面捧着上面,大家各有地盘,各有各的想法,无人能作出真正的决断,无人能真正的左右局势,整个叛军组织,宛如一头失去理智的多头怪物,只能凭本能行动!
至于说此番叛军大举出凉州入关中,其实也正应到了这个问题上。
须知道,如今叛军主要五股势力。
其中,王国持有汉阳郡,韩遂据有金城郡、武威郡,李相如本是陇西太守,黄衍本就是酒泉太守,唯独一个马腾,本身是扶风人,却久居陇西,然后以耿鄙司马的身份持汉阳兵反叛……那么如何安置马腾就是个大问题!
大联合状态下,兼并是不好兼并的,因为会人人自危。
而且再说了,马腾也不是吃素的,且不说他本身就带着州中精锐部队反叛,其人在陇西时更是因为家贫无奈娶了羌女(马超生母),很得陇西羌人部族的拥护……这种实力派,兼并起来怕是要崩坏牙的。
而要给他地盘呢?
是李相如会同意对方回陇西联合当地羌族,还是王国愿意对方领着一支精锐部队留在汉阳?
故此,思前想后,众人却是干脆建议马腾回他的祖籍,关中扶风,也就是眼下这个战场所在。
当然了,这个情况只是决定了叛军各部的战意,马腾是特别主战,他确实想有一块地盘;李相如和王国次之,他们确实想把马腾撵出来;而韩遂和黄衍最是敷衍。再加上所有人都想保存实力,这才导致陈仓久攻不下。
但是,偏偏他们又不能撤军……因为没有战果,手下那些兵头子不许他们撤军!
凉州很穷的,关中很富有,大家出来一趟不容易,而且这么强的兵力聚集在此,到底怕谁啊?总不能浪费了那么多粮草,最后却空手而还吧?
也就是在这些人扯皮僵持之时,公孙珣忽然提汉军五万,来到了他们跟前。
三将议定,都觉得此战可行,皇甫嵩与董卓便也不再军务上多说什么……毕竟,如今军权在公孙珣手中,他们手中不过是一万步卒,也就懒得多言什么。反正到时候,估计也就是一道军令下来让他们所部跟在骑兵后面攻城拔寨而已,二将俱是宿将,如何会误事?
实际上,三将随意坐在帐中,倒是继续了白日间的那些闲散话题。
“其实想想,若非是南容献身,这一仗未必如此轻松。”皇甫嵩忽然感慨言道。
众人多默然,便是董卓也无话可说……须知道,傅南容殉国,不仅仅是他一人之死这么简单,这是因为傅氏本是北地郡郡望所在,其人如此激烈,也使得傅氏的态度无可更改,所以,叛军虽然名义上统一了凉州,却根本无法有效控制北地。
开战前,那一两万所谓离开叛军北归的杂胡,其实便是北地郡和隔壁并州西河所在羌人、匈奴人了……没有一个领头的,他们自然要北归。
而反过来说,若是傅燮当日真的骨头一软,今日当面的,怕就真是实打实的十万大军了。
“此战,必以贼血,飨傅南容之魂,亦飨阎叔德之烈。”公孙珣半晌,也只能如此言道。
众人纷纷颔首,刚要再说,却忽然又有义从打扮之人匆忙入内,其人疲惫不堪,俨然远行而来,却是一入帐便奉上了一封书信。
公孙珣接过信来,示意娄子伯亲自带对方去后帐安歇,然后等人离开后却居然看都不看,便将来信塞入了靴子里。
董卓冷眼旁观,一时嗤笑:“文琪不便在我们面前打开吗?之前盖元固携你亲卫自长安同来,你就匆匆下定决心开战,今日又有亲卫辛苦送信,你也不开……莫非以为我董卓居然是和对面的叛贼一样,见到人送信便心生疑虑吗?”
坐在下面的盖勋神色如常,毫无动摇。
而公孙珣也当即摇头:“彼辈嫌隙自生,白日间那封书信不过是区区小道,聊以锦上添花,并无大用。至于董公说的此信,其实乃是从幽州快马送来的私信,之前元固兄所携者乃是我家中夫人遣人快马送来的私信,这封应该是我幕下长史以幕府名义送来的讯息……所以才晚了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