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追究你的意思。”就在马腾惶恐一时的时候,懒得理会韩遂小心思的公孙珣终于是颔首出声。“只是确实觉得年纪有些小,没必要强行束发……这样好了,这些名单上的凉州子弟,十八岁以上的随庞令明入白马义从,十八岁以下的,如你这长子马超,不如去昌平读两年书,再来我军中效命,如何?”
马腾自然无话可说。
而既然定下了章程,凉州最大的两个军阀也都成功通过,那接下来,诸如杨秋、成宜,以及姜、阎、赵、任、梁、苏、宋、边等等凉州豪族、军头也都纷纷输诚,俱有子弟送上,自然不必多言。
而公孙珣收起名单,眼见着身前这群凉州军阀、豪族毕恭毕敬,也是不由一声叹气:“诸位,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对你们这么优容吗?”
韩遂当仁不让:“君侯大度。”
“不是大度。”公孙珣摇头不止。“咱们去年刚刚打过一仗,死伤过万,何必自欺欺人谈什么大度?之所以容忍你们,无外乎是事有缓急而已。”
韩遂、马腾以下,俱皆干笑。
“于地方而言,你们凉州那里,一来羌汉混居,乱象绵延百余年,想要重建,不免任重而道远;二来,凉州只要不侵扰关中,便无关大局。”公孙珣继续坐在那里言道。“而于人而言,凉州军虽然善战,但如你们这种废物,看似赳赳无前,其实所求者不过是割据一时,求个人安乐罢了,并无大志……不要说与袁绍相比,便是陶谦、刘表、刘璋都是远不如的,故此,只要你们老实,我自然可以放一放,先收拾河北,再来与你们讲道理……而你们也是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才敢去郿坞那边见我,还想着倚靠我来翻身坐稳对不对?”
韩马等人愈发赔笑。
公孙珣也是顿时失笑,然后旋即又收笑肃容:“话虽如此,可我为执政,总是要讲一个朝廷规矩的,而且我兵马强盛于你们,也曾堂而皇之胜过你们,总是可以对你们说些话吧?”
韩遂依旧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其人立即拱手俯身:“愿听将军吩咐!”
自马腾以下,也赶紧纷纷正色俯身听命。
“其一,我不管你们如何,汉阳郡郡治冀城,以及冀城以东的通道要让出来,朝廷也会派新的凉州刺史入驻冀城。”
“喏!”上来便要夺地盘,但韩遂等人还是咬牙应声。
“其二,不许相互私斗,若有摩擦,先禀刺史,能坐下来不要上马……是非曲直,我心里自有判断。”
“喏!”
“其三,北面三郡以马寿成为首,要注意防备西部鲜卑南下,并州有求援兵,不许推辞;而西面三郡,以韩文约为首,要尽量维持西域通道,保障商旅。”公孙珣继续言道,而话至此处,却是忽然变得严厉起来。“最后,不许有残民之事。据我所知,凉州百姓在你们治下还算安泰,当地百姓对你们都还比较尊重,这其实才是我真正能够容忍你们的缘故,否则,便是再艰难,难道有讨董艰难?我在河东和之前未央宫前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真要是违逆了我,那我也要如诛除董卓那般,隔着千里万里,取你们的首级,然后传示天下……诸位,我与董卓相交十余载,所以能留他老母和孙女,跟你们可没什么瓜葛!”
韩遂喉结微动,依旧是第一个低头称喏。
“既如此,我明日就上表天子,与你们两个杂号将军的称呼,便各自引兵回去吧。”公孙珣挥手道。“长安这里千头万绪,我实在是没心思招待你们,而你们也要早些回去后安定凉州秩序,抚慰凉州人心……告诉他们,大汉安定了百年,凉州乱了百年,如今大汉全乱,但我公孙珣取了关中,却也该轮到凉州稍微安定了。”
韩遂等人俯首告辞,公孙珣便将名单收起,也没做多想。
话说,卫将军府难得大开,自然是门庭若市,所以韩遂等人既走,门前义从便立即又引人至此,而这一拨人乃是三兄弟,分别唤做张范、张昭、张承,乃是河内修武名门,留侯张良之后。
其中,张承乃是正经的卫将军属吏出身,算是公孙珣故吏……出身顶尖名门,又有这么一层关系,也难怪会这么早过来,同时也难怪义从将他们放到最前面。
话说,另一个时空里,这哥仨曾经一度谋划过对付董卓,却又自己放弃了,然后一起逃到扬州,最后被袁术给逮住,到官渡之战后才回到中枢,并受到曹操重用。
而此时,有这么一层关系,公孙珣自然是觉得水到渠成,于是当即起身相迎,一方面要让张承回归幕府,一方面却又主动跟张范直言,请对方留下来担任自己的奏曹曹掾。
不过,张承的回归是一口而定,张范却婉拒了公孙珣的征辟。
公孙珣惊讶之余却也恍然……一来,之前在河内他就知道张范这个人极度恬淡,很有道家出尘的感觉;二来,他也理解张范的心态,自己之前在未央宫的气势太足了,以这种聪明人而言,未免会有些担忧,其人或许是偏向自己的,但却不想在汉室与自己之间站队。
放弃中枢职务,成为他公孙珣的直系掾属,不到万不得已,他这个留侯之后是不会这么做的……尤其是修武张氏还跟公孙珣有香火情,只要这位卫将军不是个分不清敌我的傻叉,那就不会为难他的。
实际上,对此公孙珣果然无话可说。
当然,有些失望却也难免。
其实,对于能在长安招揽到的人才,公孙珣心里是有一杆秤的。
如马腾韩遂那边送来的人物,尽管出身边郡,而且身上反贼的味道是怎么洗都洗不清的(真正名义招降他们的是董卓),但公孙珣反而乐见这些人加入自己的军队,并在日后于关东河北立功,因为他们政治上的毫无根基与部队中的毫无牵扯,其实反而算是某种极大的优点,可以让人放心使用。
还有些人,不管出身、立场如何,只要保证基本的能力,那么如果他选择按照《求贤令》的方式自投名剌上门,公孙珣也一定会尽量保证从优安排对方……千金买马骨也好,服从性测试也罢,反正千百年来都是这个规矩。
再有些人,只要找上门,公孙珣是没办法也没理由拒之门外的……比如曾经帮助过公孙珣的何进长史王谦,还有王谦背后的山阳王氏,这得报恩;还有蔡伯喈再上门,以公孙珣的角度来说,这就得捏着鼻子供起来了;类似的还有刘宽的门生、曾经河内的旧部,等等等等吧。
但是万万没想到,这批人跟他牵连的人,居然心意飘忽,反而是那群西凉反贼个个诚惶诚恐……莫非只能示威,不能贪情吗?
送出张范,留下张承,公孙珣心中不免有些想法,而随着时间流逝,这一日来的人越多,类似的情况也越来越多,甚至,公孙珣极为看重的师叔华歆华子鱼(这厮是卢植师弟,也跟审配旧主陈球有关系)反而劝他不要太急,以安抚关中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