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说,幸亏那厮连内部关系都处置不好,搞得吴氏兄弟都要反他了,不然,真就是顺水推舟一藩镇。
赏赐定下,周围士卒欢呼声渐渐平息,吴玠复又看向姚定,然后一时感慨:“陕西老话,杨姚种折,算是二刘(刘法、刘延庆)起家前老一辈的将门……其中,杨氏早在老年间便离了关西,不过后来杨老总管认了宗,他孙子杨沂中如今又是官家身前的红人,倒算是又续上了;最显赫的种氏不必多说,靖康中,老种经略相公和小种经略相公一并殉国,倒也算是轰轰烈烈;至于折氏,整族都降了,只有一个折彦质在巴蜀,只是文官身份,也基本上算是绝了……而你们陕西姚家……”
言至此处,言语开始变得断断续续的吴玠连连摇头。
那姚定也颇显尴尬……靖康中,姚氏其实并未绝,姚古战死,可姚古之子、昔日靖康中东京城下的都统姚平仲却在一击不成后策马狂奔,一路逃到了巴蜀,消失的无影无踪,从此不知死活。
其实,早在南阳时,便有不少人给赵官家推荐过这个人,毕竟此人老早就是宋军都统嘛,但赵玖却根本懒得理会,后来逼得急了,便跟周围人说起了胡话,说什么孙元良、什么荒木道粪,什么这种事他见多了,此人胆气已丧,根本不可能再有用云云……虽然不知道孙元良和荒木道粪具体是什么典故,但意思却清楚无误,朝廷也就当此人死了。
“这样好了。”吴玠叹息之后,正色对姚定言道。“既是你部中取下如此大功,不能不专门赏你,我如今是经略使,便额外提拔你做个兵马都监。”
姚定先是目瞪口呆,继而狂喜。
周围军官,则个个失色,继而一时黯然……很显然,这个提拔过分的过了头,尤其是从城中过来查探的王喜,本以为这个都监乃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也是格外不服。
但谁让人家是姚家子弟呢?今日还有如此走运的功劳?
而除此之外,吴玠昨日表现、今日姿态都有些怪异,这倒是让心中明显不服的王喜一时不敢多嘴。
“我会以经略使的名义,正式给朝廷和你家中移文,让他们都晓得,陕西三原姚氏对国家还是有功劳的,将来你儿子也会有个恩荫。”吴玠坐在原处,继续缓缓言道,然后突然发问。“可你今日到底是溃下来了吧?我亲眼所见,你率数人一路逃到我这个坐处后方……没看错吧?”
姚定笑意未减,继而大骇。
“规矩是要讲的。”吴玠继续端坐不动,只是微微努嘴。“昨日刚刚说的规矩,不能破!”
而随着吴玠努嘴示意,数十名甲士忽然涌出,便在自家主将身前拿住了姚定和数名神臂弓手,俨然早就盯住了特定目标……陡然发生的变故,直接让刚刚还在为赏赐喧哗的军寨渐渐销声,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但也惊吓一时。
恍惚间,唯独远处山中蝉鸣隐隐浮现,配合着空气中的热浪,继续躁动不停。
“经略!”
姚定早已经惊骇到脑中一片空白,只是任由那些吴玠亲卫将自己捆缚起来,而片刻之后,居然是刚刚还在妒忌的王喜心下拔凉之余,硬着头皮上前求情。“今日无论如何都是打赢了的!何必如此呢?”
“打赢个屁!”吴玠将怀中佩刀狠狠掷在地上,却是终于大怒。“若不是那巧合一箭,今日山上所有人都已经是死人了!你王喜怕是也只能哭一场,然后从城南逃了!”
吴玠彻底发作,加上昨日约定,所有人俱皆骇然。
“你们自己看看这个地势好不好?!”空着手的吴玠站起身来,一把揪住已经被反捆住双手的姚定,将对方拖拽向前十几步方才停下,却又团团转身,指着山前阵地与身后军寨气愤难耐。“这个地势,这个军资储备,就站在这里放箭,只要我们自己咬牙不退,金军不死上五六千人,怎么可能攻上来?便是此番金军撤走,不也有受不住伤亡的缘故吗?为何要退啊?我就不懂了,从太原到跟前,从老种经略相公到我吴大,一次次的,你们到底为什么要退啊?若是太原还不知道退了的后果,今日你们难道还不知道吗?不知道退了才是死路一条吗?!”
吴玠放声质问,军寨前线鸦雀无声,而周围军官自王喜以下,根本无人敢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