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双鲤瞟一眼明岱川,轻声道:“他那时候也不正经,追着人叫姑娘。”她说话间,脸有些红,松松的发髻落下来一缕,面容比年轻时候更多了风致。
姑娘……
【嘿,明姑娘。】
明玥仿佛听见周自恒在唤她,下意识看了看门窗,意识到无人后,又低了低头,眼睫毛也垂下来,一双手搁在勺子上,半天没有动作。
江双鲤倒了一杯鲜牛奶给她,柔声催促道:“发什么呆呢,今天不是说和小恒出去玩吗?快点吃,别让人久等。”
“哼——”明岱川拧紧眉头,“要等,也是他的福气。”
明玥没吱声,小脑袋瓜几乎埋进碗里,她极力掩饰着红透的脸,边上鲜牛奶不敢动分毫。
只要和牛奶沾边,就会让她想起令她一夜辗转反侧的,藏在更衣室里,周自恒喝过的那瓶牛奶,那样甜津津的味道,到现在还在唇齿间流转。
她舔了舔唇,睫毛眨地飞快。
“明姑娘,快点儿——”外头传来呼唤,这一次,还伴随着车铃铛响声,细细听来,周自恒的声音比往日沙哑一些,精气神却更高昂。
“咋咋呼呼的!”明岱川想用一记隔山打牛,将家门外的周自恒打飞出南城去。
周自恒一直按着铃铛,叮叮当当,明岱川低低咒骂:“臭小子!”江双鲤睨他一眼。
明玥急急放下勺子,拎了背包,匆匆出门,行到门前又转回来,在明岱川和江双鲤脸颊上各亲一口,才换鞋走出去。
“还是生女儿的好!”明岱川惬意,眉目舒展。
江双鲤也高兴,但又拉住明岱川胳膊:“老周也有老周的苦处,别成天就把这句话挂着。”
明岱川老神在在,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外头是个明媚的天气,湖畔芦苇跟着风荡漾,水草丰茂,鸟雀一群群飞来。
明玥起先小跑着出来,后头脚步就放慢了。她有些看不懂自己的心思,一面告诫自己离周自恒远远的,一面因着他一声呼唤,就不管不顾地跟过来。
周自恒昨夜一宿没睡着,晨间听见鸟雀声音就惊了起来,在阳台站了老半天,对着明玥房间鹅黄色的窗帘望啊望,差点没把窗帘望穿,但到底是没有翻越过阳台去,偷入姑娘的闺房。
等到明玥朝他走来,就跟小鸟儿扎进水里似的,一头扎进了他的心里。
到底是年少,一夜未眠也依旧精神抖擞,眼睛依旧晶亮。周自恒往她唇上瞟了瞟,头上呆毛高高翘起来。
接吻这个动词,对周自恒充满了诱惑,他嗓子有些烧,干巴巴地舔舔上嘴唇,明明昨夜酝酿了一夜,话语满肚,这会一句冒不出来,嘬了嘬牙花子,道:“那,那咱们就走了啊。”
他说的是去舞蹈比赛场馆,明玥点点头,小步挪着走到他身后,斜坐在单车座上。
两个人心里各有所思,又生怕对方瞧出端倪,一路都相顾无言。
明玥是害羞,她跨进了青春期的门槛,第一次尝到情窦初开的滋味,对着周少爷,她是多一分怕越界,少一分怕生疏,不知如何是好;
周自恒是激动,他一门心思单恋了好多年,好容易才撬开姑娘的心门,对着明姑娘,他是多一分怕唐突,少一分怕怠慢,不知如何是好。
舞蹈比赛设在城东,按年龄分组,明玥在青少年组。初赛提交光盘材料,筛选参赛者,明玥基本功扎实,进入决赛并没有悬念。今日下午两点,才是最后比拼。
南城市舞蹈比赛开办已有几年,明玥这是第一次参加,她颇有些紧张。
但周自恒比她更紧张许多。
明玥化妆换衣的两个小时里,周自恒就喝了六瓶牛奶,商店的老板都目瞪口呆。
化妆师给明玥画了个古典的妆容,在眉心细细描摹,绘出了一朵牡丹,明玥五官明艳,上了妆,透出一些不合年龄的妩媚,让周自恒看呆了眼。
化妆师是周自恒请来的,他门道多,路子广,不说服饰漂亮,光是这妆容就比其他人的精致。
明玥对着周自恒笑,桃花眼儿媚,酒窝浅浅露出来一些。
周自恒咳嗽了两声,手插在黑色长裤的口袋里,眼神定了一会,装作若无其事地挪开。
“好看吗?”明玥问他。
好看。周自恒心里回答。再加个程度副词,那就是真他妈好看。
但他说不出口,甚至极不自然地道:“就那样呗。”
明玥笑容散去,低下头,露出一段白细的颈子,柔弱纤细。
周自恒暗暗给了自己一巴掌,骂自己傻逼,又哄她:“我开个玩笑,都说了你最漂亮了。”
明玥脸霎时又转红,嗫嚅道:“谢谢。”
真是漂亮过头了!周自恒心想,胡乱拿起牛奶,又喝了一口。
明玥化好妆,看了他好一会,让他坐立不安,紧张兮兮:“你看我干嘛?你也想喝牛奶?”他低着声音,“我,我喝过的。”
草!周自恒又想给自己来一巴掌。喝就喝呗,解释个屁啊,他不是想了一晚上了吗?
明玥不过是偷看他,被逮到,也极慌张,连连摆手,小口吸了一口矿泉水:“我,我去候场。”便提着裙摆离开。
比赛开始在即,舞台设在大礼堂,后台立了许多人。青少年组共有十五位参赛选手,明玥抽签抽中正中间,第八位。她向来都有好运气,这一次也不例外。
她原本是并不太紧张的,但随着一支支舞蹈落幕,隔着舞台,观众席传来的掌声轰炸着她的耳膜,让她的心,也跟着鼓点响动,一寸寸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