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恒冰凉的手在这一刹那回暖,连同整个冻僵的身子一起,但他的动作依旧迟缓,极其缓慢地把自己的唇贴向她。
北风不时地吹雪,周自恒还没有同她亲吻,一片雪花就被吹到了她挺翘的鼻尖上,极快地化开成一滩水。
这样一个小插曲,让周自恒飞快地往后退,手也从明玥脸上拿开,胡乱揪了揪一头呆毛,猛一下跳下围栏,立在院子里,渴盼寒冷让他浑身激荡的血液降温。
没有亲吻……
明玥睁开眼,就看到他狼狈逃窜的身影,极力维持风度,却还是在跳下围栏的时候打了个趔趄。
“有贼心没贼胆”说的大概就是他了。
明玥忍不住闷笑,最后大笑起来。
周自恒脸色臭臭的,一脚踹飞一地的积雪。
草!周自恒想,他当时就应该不管不顾地亲上去,这么好的机会不用,真是……真他妈浪费。
“为什么不亲我?嗯?”明玥胳膊肘搭在围栏上,从上往下看他,“周周,为什么不亲我?”
他站在雪地里,漫天的飘絮衬得他眉目像是画一般精致,每一寸都是上帝精心描绘。
他在外向来无法无天,此刻难得羞囧,想学鸵鸟把头扎进雪地里。而明玥歪着头看他,嫣红的唇色无端就妩媚三分。
为什么不亲她呢?
这个问题周自恒不用细想,原因就在他心里冒出——
是特别珍视的缘故吧,太渴求所以觉得珍贵,到了眼前,也舍不得触碰。
那对她来说,好像是一种亵渎。
但周自恒并不想说出口,不管是由于害羞还是其他原因,他都不想开口。
周自恒装出没好气的模样,呵斥她:“小姑娘家家,一点也不害臊,成天亲阿亲的。”他只比明玥大一岁半,总装老成。
明玥被他说,依旧不觉羞涩,眨巴着一双水润润的眼睛望着他。
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被周自恒贯彻到底,他让她站在庭院边,转身堆那颗堆到一半的雪人:“你就别下来了,在那待着,哥哥我给你堆雪人看。”
“好。”明玥把手上的手套扯下来,“那你戴上我的手套,别冻着了。”
她的手套粉嫩嫩,绣着可爱图案,周自恒撇嘴说一句:“大老爷们怕什么冻?”但他还是无奈带上,十分软和,但和他一身黑色不搭调。
明玥探出身子,借着庭院台阶的高度亲他脸颊:“好了好了,你不怕冻,可我怕你冻着。”
她这一番话,极大程度上取悦了周自恒,看粉色手套顺眼了许多,心甘情愿地戴着堆雪人。
整座南城已经被夜幕笼罩,上空浓云密布,风雪不停息。
因着雪量大,周自恒不多时就堆了个雪人模型出来,比他高一些,周自恒看了看,动手精心雕琢雪人轮廓。
明玥手托腮,看着他,并不觉得枯燥无聊。
周自恒就更不觉得枯燥了,因为他只要抬眼,就能看到她笑盈盈站在那儿。
好像永远都会站在那儿。
周自恒笑了笑。
他今天其实有点怕她不会来,今天雪下这般大,天又这般冷,外头新闻甚嚣尘上,他怕她的父母不会准许她过来,所以他在庭院堆雪人,想堆一个“人”来陪他过生日。
但她穿着一身漂亮的红衣就来了,在这万顷的白雪里,是唯一一抹鲜艳的颜色。
她来陪他过生日,十六岁的生日,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他们相互依偎——
没有周冲。
周自恒手下动作顿了顿,良久沉默。
他仿佛一瞬间情绪低沉,几乎融进风雪里。明玥轻轻喊他一声:“周周。”
“堆好了。”周自恒怔了怔,笑道,“雪人我堆好了。”他立在雪人边上,把手上的木炭当成烟头放进雪人嘴里。
雪人比他高一些,轮廓刻画有些粗犷,但特征鲜明——有刀裁一样墨黑的浓眉,嘴角叼着烟。
明玥看一眼便愣住了。
周自恒见她神色,也细细端详雪人,背部慢慢绷得笔直。
他堆了一个雪人,按照周冲的模样。
不过是下意识的动作,却反映了他内心的诉求。
风雪夜没有归人,周冲依旧不回,周自恒在这一刻,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脆弱。
明玥从庭院上下来,站到了周自恒身后,抱住他的腰。
风雪如刀,一片片切开明玥的心。她有些想哭,却很怕自己落泪让周自恒更伤心。
周遭灯火黯淡,庭院里只亮着唯一的一盏黄色的灯,漫天都是冰冻的泪水。
她突然很心疼这样的周自恒,像是脱去了一切张扬肆意的伪装,露出纤细敏感的内心。
所有有关于他的恶意新闻没能让他软弱,校园里的揣测和议论没能让他在意,但面对着空旷的庭院,面对着一个与周冲仿佛的雪人,他再也打不起精神,强颜欢笑,粉饰太平。
如若她没来这里陪他呢?
明玥忍不住想,那他是不是会一整夜都一个人呢?
南城每家每户都是温暖的灯火啊,他一个人,在落满雪的院子里,一个人堆起一个能陪伴他的“父亲”,然后听沙沙雪声直到天明。
明玥从他背后走到他的身前,他睫毛浓长,霜雪满落。
她踮起脚,勾住他的脖子,把红唇印上他的唇:“虽然我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不吻我,但我知道,我想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