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文杰惊讶于周自恒对陈修齐的称呼,周自恒曾经有多排斥苏知双这个后妈,连带着排斥苏知双的侄儿陈修齐,可如今却能和平共处,甚至相互帮扶。
蒋文杰不露声色,面上保持平静。
但周冲显然不那么镇定,他看了一眼儿子,又低下头,搓了搓手,之后在身上来回摸索——这是他紧张地想抽烟的表现。
但他最后没有抽上,因为周自恒开始介绍他的团队:
“我们团队里几个人都有一点小怪僻。比如程序组的钟晨,他年纪非常小,但他很不喜欢听别人拿他的年龄说事;市场部的岑嘉年招人只招单身男青年,因为他自己单身;行政部的薛元驹……”
周自恒笑了一下,他望向外形尚算英俊的蒋文杰:“薛元驹可能会问你,嗯,有没有女儿或者侄女。”
蒋文杰扯了扯嘴角,心中警铃大作,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然后接着周自恒的话题道:“那陈总监呢?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周自恒常常被人称赞是正人君子,但他的外表与内在并不相符合,而与他相比,陈修齐才是正儿八经的正人君子,他不仅习惯优良,而且思想端正,是讲文明讲礼貌的四有青年。
“陈总监很好相处。”周自恒回答道。
他抬手指着陈修齐面前的多肉:“只要你不去碰他的宝贝多肉。”
鉴于蒋文杰刚来公司,周自恒决定给他透个底——也是全公司皆知的秘密——“这盆多肉是陈修齐的宝贝,起了个名字,叫小爱。也不知道是谁送给他的。”
周自恒想起陈修齐平日里一本正经浇水照顾的模样,忍俊不禁。
他只是随口一说,周冲却仿佛知道内情,叹了口气,低声道:“是他过世的妈妈送给他的。”
周冲望着陈修齐的侧脸,半晌又收回来,“小爱是他妈妈的名字,苏知爱,他妈妈养了一盆多肉,陈修齐上大学前,剪了一片叶子扦插。”
这又是一个漫长而多舛的故事了。
周冲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是听你苏阿姨说过一两句。”
周冲又摸了摸口袋,这一次,他徐徐拖着步子,走向阳台,闷闷地抽着烟。
周自恒一时之间,也忘了言语,怔怔地望着那一盆碧绿的多肉发呆。
原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阳光英俊的陈修齐,和他一样,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
周自恒心里百转千回。
不久之后,他移步,将蒋文杰带到一间空旷的办公室,并不再多言,蒋文杰也察觉出他有意替陈修齐隐瞒。
伤口是时光遗留下的永恒印记。
旁人轻易触碰不得。
蒋文杰明白这一点,一面打量着办公室,一面同周自恒闲谈交流,另起话题,期间谈到一件乐事。
“听说你和明小姐求婚了?”蒋文杰放下了自己的公文包,对着周自恒笑道。
整个上午,周自恒都表现出了超乎年龄的稳重,他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与蒋文杰记忆里的小少爷半点不相同,但此时此刻,他察觉到,周自恒的耳朵尖倏然红透。
——和他小时候一样。
耳朵尖尖点了朱砂,面上又不承认,傲娇非常。
极可爱。
周自恒轻轻地“嗯”了一声,手指按上了自己的领带,领结下方有一枚雕刻骏马的领带夹,夹子反射天光,让他看起来英气勃发,而目光温柔缱绻,好似秋光铺陈宁静天池,暖橙色的色彩在粼粼湖面上跳跃。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蒋文杰心中感慨非常,光影波动的一瞬间,他脑海里再度重播了一遍周自恒的青春,他是一个旁观者,也是一个参与者。
他教周自恒弹吉他的时候,还非常年轻,周自恒快要成家立业,他也就要老了。蒋文杰摸了摸自己的短短的修剪精致的胡子,笑道:“那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周总看起来很着急。”
周冲干着急并没有什么用,算盘打得再响,也要看明岱川的意思。
周自恒心里也莫不遗憾:“只怕明叔叔不放人。”
明岱川也知晓了求婚这桩事,打来电话商询,周冲每每要往领证方向拐,明岱川就火急火燎挂电话,大有咬定青山不放松,就是不松口的意思。
但他的女儿明玥却十分恨嫁,蒋文杰入职之后的中午,都会看到明玥出入周自恒的办公室,小两口情意绵绵,没有哪一天不是蜜里调油,难分难舍的。
与他们一般缠绵的,微言公司里还有一对,是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孟芃芃和她的男朋友白杨。
踩到一次政治红线之后,微言开始小心谨慎起来,虽说并不是己方过错,但也值得重视。
周冲作为纽带,联系了南城有名的律师,素有“南城大状”之称的孟律师,作为微言的法律顾问。
孟律师带来了自己成熟的团队,与微言运作新版本的开发,同时,他的女儿孟芃芃也作为实习生,参与事务。
明显的裙带关系,却没有人看轻孟芃芃——她虽然尚未从北律系毕业,却已经在北京一家知名的律师事务所实习两年,在学校的学业也非常出色,保持一贯的优良作风,稳坐第一宝座。
履历微丰和经验欠缺是她极少数的缺点,孟律师决定乘着这机会,也教导女儿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