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期期艾艾,神情小心翼翼。
孟芃芃就对他笑了一下。
她很少笑啊,怎么笑才能好看?怎么笑才能足够真诚?这些,孟芃芃一概不知。
她已经学会了波澜不兴,学会了掩饰和伪装,她把从父母那里学到的为人处世准则,熟练地运用在了自己的生活中。
但白杨想让她笑一下。
他捏着自己的衣摆,大拇指无意识地扣动着食指,好像就这么等着,等到日升月落,等到天荒地老也不会停歇。
孟芃芃抿着唇,低头,很轻很浅的笑了。
白杨也就跟着笑了。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白杨真的很瘦很瘦了,那个肥胖滚圆的、备受欺负的男孩已经消失不见了,他挺拔而英俊,清秀又坚毅。
他有一双浅棕色的大眼睛,微微有些透明,像是戈壁滩上纷纷扬扬的金沙,睫毛并不长,减弱了一些圆溜溜杏眼的可爱和稚嫩。
他成为了真正挺拔的白杨树,鼻梁挺直、唇形带笑,肩宽腿长,立在那里,便活脱脱就是一株苍翠的白杨树的模样。
那样一个七月里,属于白杨的长长的影子落在地上,如同一把剪刀,划开孟芃芃整个青春的记忆——记忆的前半段,属于题海与书山,纸张都是冷白而单调的,记忆的后半段,属于白杨课间刻意的经过。
白杨会在每一个课间,拿着水瓶,经过她的桌旁。
光照强烈的时候,他的侧影会恰恰落在她的书本上两次;光照晦暗的时候,她又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
他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走过,从高二的下半学期,到填报志愿的当天,他终于停在了她的桌前,将一份志愿书递到她的眼前。
胆小惜命的白杨,填报了中国公安大学,位于北京,与她将要去往的北大在同一城市。
对于梦想,对于爱情,白杨只字未提。
但志愿书上简单的代码,就是他心意的全部了。
孟芃芃想啊,她看过古今中外多少名著诗歌,表情达意多么深刻,她也能做到无动于衷,可白杨一张志愿书,就让她轻易红了眼眶。
孟芃芃开始主动向白杨走近。
她陪着白杨度过了军检,陪着白杨参加了审核,她开始主动与白杨聊天,甚至应下了一场毕业旅行。
火车轰隆隆去时,她装睡,听见白杨问话:“要怎样和女孩子相处?”
火车轰隆隆回时,她下车,看见白杨短信:“我可以叫你芃芃吗?”
要怎样珍重一份感情,才能如此谨言慎行,处处留心?
连一句称呼,都要细细琢磨?
孟芃芃想,从此之后,她再也不会遇见一个像白杨一样,把她妥善放在心里的男孩了。
他就像是一股小春风,在她的世界里吹了整整两年,到最后,终于吹皱了她的心湖。
于是后来的几年里,他们顺理成章,成为一对异地情侣。
北京很大,距离很远。
她常常坐地铁去,白杨又送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