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番外三
在你的面前有一面墙。︾|往上是无限高, 往下是无限深, 往左看不到尽头, 往右看不到光亮, 你就在这面墙后,永远抵达不了边界,你猜那是什么?
——那就是死亡。
白杨见过这面墙。
在他的梦里。
梦里这面墙是一堵床板, 把他压在暗无天日的缝隙里,他听到木仓声, 听到叫喊,他闻见血腥, 闻见腐朽, 然后时间就那么一点一点过去,世界最后安静, 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一个个都在子弹下离去, 毒贩将对缉毒警察的痛恨发泄在了他的亲人身上。
白杨是缉毒队长的儿子,但他侥幸没有死。他被藏在床板下, 无声无息地过了四天之久,久到他都没有了气力呼吸, 睁着眼睛, 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
心理学家弗洛伊德说,梦是愿望的满足, 是潜意识的表达。白杨没有愿望,但恐惧让他常常做梦。
那是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啊,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不断上演;但它又是一个好短好短的梦诶,梦里只有一帧黑暗,好像是按了暂停键,就定格在了那里了。
白杨特别讨厌这个梦。
但这个梦像是一头巨大恐怖的魇兽,踩着夜雾而来,如影随形地跟在他的背后——从五岁到十五岁,长达十年的时间里,白杨就一直做着这个梦。
做了多少次了呢?白杨数不清了。
那还要做多少次呢?白杨也不知道。
但白杨猜啊,也许会是一辈子吧。
很长很长的一辈子。
白杨刚上初中的时候,成绩已经挂在年纪车尾了。
读书的时候,好恶观还是非常浅薄的,但成绩不好的学生总不那么讨人喜欢,而成绩好的学生,总被一层看不见的光芒笼罩。
孟芃芃就是南城一中里,封了神的学霸。
她的成绩有多好呢?白杨功课一塌糊涂,对试卷的难度不了解,但他从来就没见过孟芃芃离开过年级第一的宝座。
国旗下的动员发言,是属于孟芃芃的;校长的奖金鼓励,是属于孟芃芃的;街坊邻居的交口称赞,还是属于孟芃芃的。
孟芃芃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是白杨这种年级倒数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白杨特别崇拜这样光芒万丈的人物,每一次对着孟芃芃鞠躬,都会弯下他滚胖的腰,每一声对着孟芃芃的称呼,都叫的诚恳认真。
不过他们的交集也就仅限于此了,没有太多的了解,没有更多的深入。
泛泛的点头之交,孟芃芃和年级里几乎所有人的交情都仅限于此。
小女生背后叫她“读书机器”,小男生背后说她“冷血怪物”。
她的世界里,好像只有刷不完的题目,写不完的算式,演草纸一张接着一张,摒除七情六欲,喜怒哀乐。
白杨其实并不觉得孟芃芃奇怪,但他无法理解她的生活方式。
他的世界里,装着的是南城老巷口红艳艳的糖葫芦,城隍庙个大汁甜的肉包子,校门口的阳春面做了好多年,大酒店的海鲜也值得挂念。
他舍不下这些人间美味,也舍不下白局长的红烧肉和酱肘子,但他家里住着一位强势的母老虎,白局长又是个耙耳朵,等他吃吃喝喝,好不容易把体重升到三百斤,他娘就怒气冲冲地要求他减肥了。
减肥这事儿不是第一次被他娘提起,但正儿八经地执行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白杨有点蒙,白局长也帮不了他,他死乞白赖撒泼打滚磨了他娘老半天,他娘也没有松口,铁了心要把“三荤一素”,变成“三素不荤”,要把一日三餐,改成三日一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