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重阳节,京都下起了滂沱大雨,雨水冲刷着街面,大半个月都没有消停,入秋的京都满目枯枝,遍地落叶,天气也变得阴冷潮湿,寒意入骨。
慈宁宫烧起了地龙。
太皇太后王氏不愿意出门,在东暖阁支了桌子,叫了外孙女嘉南郡主姜宪和太皇太妃白氏一起打叶子牌。
可就算是这样,也还差一个人。
她们只好让慈宁宫的女官孟芳苓凑了个数。
太皇太妃白氏不免感慨:“我们两代的皇上可都是难得的痴情人,‘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他们得偿所愿了,却留下我们这些孤苦伶仃的人在这深宫里熬着,连打个牌都凑不齐一桌来。”
太皇太后没有做声。
孝宗皇帝在世的时候独宠静妃安氏,等到先帝继位,则独宠贵妃秦氏。
这后宫自然没什么人。
姜宪捏着纸牌的手却有些颤抖。
这个时候外祖母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也会成为这深宫里熬着的人吧!
因为当今皇帝赵翌也是个痴情的人。
只不过他的痴情没有给她这个后来成了他皇后的表妹,而是给了那个宫女出身的淑妃萧氏,还生了个儿子赵玺。
至始至终,赵翌都没有和她圆房。
三年的皇后,七年的太后。黄河决堤,西北地动、两湖大旱、江南洪涝,国势艰难。东有辽王赵翊虎视眈眈,西有临潼王李谦枕戈待旦,南边有靖海侯赵啸狼子野心,她抱着三岁的赵玺垂帘听政,苦苦支撑着这个一不小心就会崩溃离析的赵氏王朝,赵玺却亲手端了碗毒药给她,把她毒死在了慈宁宫。
然后她一睁眼,回到了元鼎十年,她十三岁的时候,见到了早已过世的外祖母太皇太后王氏。
她即委屈又愤恨,扑到外祖母的怀里就哭了起来,像个在外面受了欺负的孩子终于见到了疼爱自己的亲人……
如今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七、八天,她也从重生的惊愕和欣喜中回过神来,知道前世那些如鲠在喉的疑惑再也不可能找到明确的答案,可她还是会情不自禁地琢磨着赵玺的行径。
他为什么要毒死她?
十岁的赵玺,养在深宫,从哪里来的毒药?
背后有没有人指使他?
指使他的人到底是谁?
辽王赵翊?
靖海侯赵啸?
还是临潼王李谦?
自古以为百事孝为先。她是赵玺的嫡母,宫中那么多阴损的招术他不用,偏偏亲自上阵,亲手端了碗毒药给她。他准备怎么向朝廷群臣交待?怎么向宗室外戚交待?
有了弑母这么个把柄,就算是赵翊不用,赵啸不用,李谦也肯定会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