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杂我就不听了。”朱标将扇子别在腰上,大步往外走,“两位高人都是小孩子脾气,先不管他们,现在你不方便出现,自己在城中活动吧。”

“啊?那我们在哪儿见面?”橘非急了,在原地转着圈儿,尾巴急得都要摇成六出白的样子,但硬是不敢跟上去——它这几天的工钱可还没个影子。

“还是这里。”

朱标背対着它摆摆手,向着还故意拖延在原地等自己的老朱同志跑去。

朱元璋也是老戏精了,看着朱标跑过来的身影,“惊讶中带着不满”,说道:“标儿,你怎么没有跟着徐达一起过来?”

朱标没想到老朱同志这么快就能入戏,立刻跟上,回答道:“徐叔叔那边事情多,儿子就先来了。”

“嗯,过来,给这些叔叔伯伯问个好。”

一排的将领们连声道不敢,稍微抬头看了看朱标,认清楚脸,确保以后不会冲撞了人,就扑通扑通全都半跪回去,给他行了臣子礼节。

他们知道自己要是真敢把自己当作是朱标的叔叔,明天脑袋就可以外出旅游,后天全家就要一起见阎王,大后天坟头草就可以开始浇水了。

朱元璋当然也不可能真的让朱标把他们当作长辈,他就只是意思意思,客套客套,见属下们都很有分寸,满意的同时继续装样子:“见外了,诸位可都是和咱一起从风里雨里一起滚过来的,让这小子叫声叔叔,他能有什么意见?”

此话又激起一连串的推脱之词。

这回朱元璋就不好再说什么,差不多就行了。他示意朱标跟在自己身后,揽住朱文正的肩膀,亲热道:“走吧,进城里去。”

刚才将领们行礼的时候,他自恃辈分是朱标的堂哥,故而站着没有动,现在朱元璋还没有称王称帝,此举虽然不妥,但因为朱标还没有确切名分,倒也不算失掉分寸。

朱标注意到他用探究的目光看了自己好几眼,但因为老朱同志警告过的原因,估计是不敢再问、再查了。

不过他也没和自己打招呼,这点让朱标有些不适应。以往的时候,哪怕心里再轻蔑自己,朱元璋在的时候,他也是会和自己说上两句话的,现在这副样子,估计是自尊心受挫,心里不舒坦,哪怕冒着让叔父不悦的风险,也暂时不想做样子了。

说到底是个志高意满的年轻人罢了。有才华、爱面子,又不肯正视别人。

这次守城之战,朱文正的功绩确实不能忽视,高傲点就高傲点吧。朱标叹了口气,跟上前面的两道人影,他的脾气可比老朱同志好多了,其实并不在乎堂哥的态度。

但愿他别做出什么让老朱同志无法忍受的事情,否则那个时候可就谁都没办法了。

朱元璋対朱文正的亲密动作持续了一路。这样可以确保路上来来往往的将士们看见,明白大帅的抚慰之心与看中之意,同时也好彰显朱元璋的随和与大方气度。

但人并不是都能相互理解的,起码朱文正就明白不了朱元璋这么做的意思。他只以为这是朱元璋的看重,骄傲到满面红光,恨不得像螃蟹一样走路,逐渐的、逐渐的,已经忘了刚才被训斥的尴尬。

城中的树木全都只剩下了树墩,树干皆被拿去做了滚木。百姓家里的磨盘、油也通通被征用走了,一时得不到补充,加之封城多日粮食已经很少,故而家家勒紧裤腰带,半空中很少见到炊烟。

多数房屋被充做了医疗室,里面不断飘出痛苦的呻吟之声,许多医师进进出出,背着药箱,手机端着药汤等物,神情焦急,在病人的生死线上替他们挣扎。

一行人路过这些场景,到了城中占地颇大的一处宅子里落脚。

这里原本是一处贵族子弟用来学习的学府,近些年来,不管在谁和谁在打仗,多的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没多少人対这里感兴趣,因为此处既没有钱财可抢,也没有人可捉走换取战功,只剩下一堆桌椅板凳与旧书宗卷,故而保存得不错,稍加整理就可以住人。

吴策一进门去,就朝朱元璋一拱手,转头去替他们收拾东西。

其他人送到这里也就到头了,包括朱文正,他们总不能跟进元帅临时的家里去,这不合规矩,何况他们也有事要做,开会可以晚上再开。

庭院外表看着平平无奇,里面却别有意趣。院中有一方池塘,没有了人看管,里头的荷花竟越长越好,虽然杂乱,却颇有生机,袅袅婀娜,粉得通透,像是一碰就会滚下颜料来。

兼之还有几棵高大树木,也是无人修剪,肆意生长,树冠很大,投下的阴影几乎盖住小半片院落,人站到下面,避开烈日,通体舒畅,十分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