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朱标直言不讳,“可史书上记载的东西未必是真的,有些事情即使是当事人也不一定能够说清楚,南梁政治尤其混乱,国体并不稳定,更不能用作参考。”
“是啊。”萧统叹息一声,“你说的没错,我在这湖底呆着,亲眼看到南梁覆灭,故国不再,也不过区区五十年而已,那时候我早就不在乎人世的种种了。”
“你刚才分明用怀念的目光看着我,好像是在看自己的影子。”
“我有吗?”
“如果你没有,你不会化鬼。”
“……乌品它们和我说,你是一个特别的人,与我年轻的时候很像,同样礼贤下士,以仁德为名,现在一谈,它是看走眼了。”萧统被朱标噎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无奈道,“你分明比我那时要强硬得多。”
他接着又感慨道:“你在外面做的事,我略有耳闻。如果我当时有你这样的魄力,也不会与父皇闹出嫌隙,以至于让小人得逞。”
“我也是近来才懂的。大权在握的时候,不管是不是真心为了朝局,为了百姓,那些虚话套话,以及细枝末节,甚至是个人的生死荣辱,都可以忽略。”
萧统立刻道:“你说得对。”
“你说我素有仁德之名,其实更多是文武百官们推波助澜。”朱标淡淡道,“父皇太过独断,杀起人来毫不手软,权力又无法动摇,为了他们自己的性命着想,也为了派系间的平衡着想,太子理应是一个仁德之人,否则做官便没有什么奔头了。”
“我会是仁君。”朱标继续道,“但那是为了让大明休养生息。如果他们想把我当作对抗父皇的靶子,我会让他们明白仁君这两个字里也有君字。”
“我很羡慕你。”萧统静静听着,突然吐露了心声,“当上皇太子的人,古今不知道有多少,能和你一般不被猜忌的,一个也没有。因为出色所以被给予太子的位置,又因为出色而被废黜,既要比兄弟们能干,又不能比父亲能干,既要与大臣们交往,又不能与大臣们牵连,遇事再三思索而战战兢兢,没有坐上那位置的人,真不知道那种苦楚。”
朱标抬头看了萧统一眼,他眼里的复杂已经消失,此时被凄凉和茫然占据,连那身在繁花衬托下尽显威势的明黄色衣袍也仿佛暗淡下来。
没过多久,萧统恢复正常,他面色不改,问道:“工部打算何时填湖?你有什么章程没有?”
这就是朱标为什么想和萧统见一面的原因。
其一,他们很有共同语言,一个做过太子,一个正在做太子。其二,他们都明白高处的身不由己。其三,他们已经到了可以割裂情感与责任的地步。
陈善、韩林儿或许可以和朱标相交,但萧统能与朱标相知。
“鄱阳湖当年有恶蛟作祟,湖中数十万水族顷刻而亡,如今湖内空旷,鱼虾蟹稀少而水质鲜美,能否满足燕雀湖水族的需求?”
“这……”
“你我齐心协力,将燕雀湖湖水尽数引入鄱阳湖如何?连带你的水族与殿宇,也省得往来搬家。”
第151章 紫禁
紫玉杯和琉璃碗被萧统托在手中,散发出的光芒逐渐虚幻,上升,突破湖面的限制笼罩了附近区域,却又巧妙地避开了少渔民们修建的几座茅屋。
不断被注入到法器之中的虽然是森森鬼气,但并不阴邪诡异,反而舒缓清凉,给人以盛夏时喝到一碗冰水的舒适感觉。
萧统身边的两只小麻雀对视一眼,闪动翅膀飞上天空盘旋,随着叽叽的鸣叫声,树林里不断飞出禽鸟,不再局限于雀类,什么品种都有,一时间空中到处是黑色的影子,鸟群遮天蔽日,地上再无半点阳光。
五颜六色的羽毛成片掉落,飘在各处,抬头望去,根本数不清数量的鸟儿们紧紧跟在领头的两只麻雀身后,以有序的队列在杯碗制造的临时结界中穿行,妖气逐渐以可怕的速度增加,短短几刻,不仅在身形上增大了五六倍,眼神也灵动许多,逐渐诞生神智。
“应天府所有的鸟雀都在这里了。”萧统的额头开始渗出汗珠,手也微微颤抖,呼吸声急促,“你可以维持多久?”
“我有钟山龙脉的龙气做底,不用担心,先迁移你的陵墓吧。”
“好。”萧统点点头,伸出右手,苍穹中密密麻麻的鸟妖立刻追随他的动作转变方向,他的手再一挥,它们便俯冲而下,一妖一口泥土,衔起了岸边的墓土。
墓土清空后,墓穴暴露出来,里面赫然是萧统的棺椁,以及一些用以陪葬的稀世珍宝,金银玉器应有尽有,光彩夺目,乃希世之珍。
大二麻两妖此时的身长已有一丈多,它们一个背起棺椁,一个托起珍宝,扇动翅膀停留在群鸟中央。
“看过。”朱标直言不讳,“可史书上记载的东西未必是真的,有些事情即使是当事人也不一定能够说清楚,南梁政治尤其混乱,国体并不稳定,更不能用作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