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粮食?”张子安心头咚的一跳,急问道,“敢问王老爷是多少石?”
王榉伸出右手五指晃了晃。
张子安舒了口气,问道:“五千石?”
王榉笑着摇了摇头。
张子安的心嗖的提到了嗓子眼,问道:“五万石?”
王榉还是摇头。
张子安一惊而起,尖声问道:“五十万石?”
王榉这才笑着点了点头。
“哎呀!”
张子安狠狠跺脚,面『露』懊恼之『色』,这王榉去北通州囤积了五十万石粮食,按市价岂不是要花去一百多万纹银?这么一来,这王家也未必有足够的现银买下全部的牛羊牲口了,这可如何是好?
王榉佯装愕然,问道:“公公,您这是怎么了?”
张子安急火攻心,也不想绕圈子了,开门见山地说道:“王老爷,咱家就明说了吧。一个月前边军将士从土默特人那里掳回了大量牲口,因为数量太大咱家一时间也脱不了手,所以还想劳烦王老爷按市价买下,也算是替朝廷效力,替咱家解了燃眉之急。”
王榉爽快地说道:“这个理当效劳,但不知道草民应该准备多少银两?”
张子安凝声说道:“两百万两!”
“啊?”王榉大吃一惊,失声道,“两……两百万两!?”
一看王榉这表情。张子安的眉宇间就浮起了一片阴云,阴声问道:“王老爷,你们王家可是山西地首富,不会也拿不出这点银子吧?”
王榉叫苦道:“张公公,草民不久前刚刚把家传的所有产业都变卖了,也才勉强强凑齐两百万两银子,可这次去北通州买粮就用掉了将近一百二十万两银子,草民现在委实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了。”
张子安急道:“那你现在能拿出多少银子?”
王榉道:“现在银库里只有六十万两。”
“差太多。”张子安跺脚道。“差太多了。”
王榉小声说道:“公公,有句话草民不知道该不该讲?”
张子安皱眉道:“有话直说。”
王榉道:“公公的这批牲口按市价要足足两百万两才能买下来,其数目只怕在百万头以上吧?不瞒公公您说,这么多的牲口,是没人愿意一口气吃下地!谁要是一口气吃下这么多牛羊牲口。那他准得赔死,您想啊,这么多牛羊牲口那得多长时间才能卖出去?在把这些牲口卖出去之前需要买草料喂养它们吧?要是黑心眼地草料商人趁机抬价,或者这批牲口卖得不好。光是买草粮的银子就有可能超过这批牲口本身的价钱,那还不是赔了个精光?”
张子安阴着脸没吭气,这问题他也是刚知道不久。
从土默特人那里抢来的八十多万头牲口让他高兴了没几天,问题就来了,这些牲口在草原上可以吃牧草,可在大同没这么多草给它们吃啊?总不能又把它们赶到草原上去放牧吧?为了喂养这些牲口,每天消耗地草料就是个惊人的数字!这一个多月来,没银子进帐不说。张子安反而倒欠下草料商人几万两银子的草粮钱了!
“公公。”王榉低声说道,“草民劝您一句,这批牲口最好能及早处理,要不然,到时候只怕连草料银子都抵不了哇。”
张子安皱眉问道:“那按王老爷地意思,你能出多少价?”
王榉道:“公公,草民刚才算了算,要是把公公的这批牲口全部盘下。价钱就不能超过八十万两。否则就要赔钱。”
“啥?”张子安黑着脸道,“八十万!?”
这个数字和张子安预期的相差太远了。王榉答应的八十万,再加上另外五家答应的二十万,加起来也才一百万,可大同欠饷和孝敬宫里地银子加起来却有一百一十万两,这搞来搞去,张子安他不是还得往里面倒贴银子?
想到这里,张子安真是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这样,又何必急着向万岁爷和老祖宗邀功?
“公公。”王榉摆出一副苦相,说道,“草民也有草民的难处哇,你总不能让草民把祖传的家业一次赔个精光吧?”
“八十万太少了。”张子安吸了口气,说道,“一百五十万怎么样?”
王榉摇头道:“最多八十二万两!”
张子安咬了咬牙,说道:“一百三十万!”
王榉肉痛道:“八十五万!”
张子安地脸肌抽搐了两下,一狠心说道:“一百二十万!”
“张公公,不是草民非要压价,实在是草民已经把压箱底的银子都拿出来了,真的只有八十五万。”王榉说此一顿,忽然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不过,要是公公您能说服三弟他借银子给草民,那草民出一百二十万买下这批牲口也不是不可以。”
“驸马爷?”张子安诧异道,“上次他跟咱家说他手里已经没银子了呀?”
“是这么回事。”王榉连忙解释道,“公公上次找老三的时候,他手头的确没有银子,不过他手上还有一批辽东掳来地人参和东珠。这次草民帮他捎带到京师去变卖了,又换回来了四十万两银子。”
“原来是这样。”张子安点了点头,又道,“可是,驸马爷是王老爷你地亲兄弟,他会不借银子给你?”
“别提了。”王榉摇头叹息道,“要是老三愿意借银子给草民去北通州囤粮,草民又何致于把祖传的产业给卖掉?不瞒公公您说。老三临走前曾经再三叮嘱过草民,说那笔银子是手底下地弟兄们从辽东拿命换来地,只能用来发饷和抚恤金,绝不能挪作他用,这事也只有公公您出面,还得说是为了朝廷,否则他还不一定肯借。”
张子安为难道:“可驸马爷还没有回来呀。”
王榉道:“可甄先生已经回来了,公公可以去找他呀。”
“甄先生在哪里?”张子安道。“咱家这就见他。”
“公公请稍等。”王榉道,“草民这就让人请甄先生来。”
王榉吩咐了一声,正在一边侍候的柱子领命去了,不到盏茶功夫就领着甄有才进了客厅,甄有才装模作样地抱拳长长一揖。朗声说道:“小人甄有才,参见张公公。”
张子安忙道:“先生不必多礼。”
王榉肃手道:“甄先生请坐。”
“多谢大爷。”
甄有才道了谢,在张子安下首坐了。
王榉看了看张子安,说道:“甄先生。今天请您来是想跟您商量个事。”
甄有才恭声道:“大爷请说。”
王榉道:“事情是这样,公公不是带着大同镇的边军在漠南打败了土默特人么,顺便还掳回来一大批牲口,我呢想买下这批牲口,可一时间又拿不出这么多现银,所以想从老三的银库里挪借三十五万两,不知道行不行?”
甄有才说道:“按说大爷是将军的亲大哥,再说这事也是公公的事。公公的事那就是朝廷的事,于公于私小人都应该答应才是,可小人回来之前将军曾经再三叮嘱过,这笔银子都是弟兄们拿『性』命换来地,没有将军的允许是绝不能擅自挪用的,大爷,公公,这事小人也很为难哪。”
张子安听了甄有才的前半句刚想笑。可再听了后半句立刻又把脸拉了下来。
王榉小声问道:“甄先生。就不能再通融通融?”
甄有才斟字酌句地说道:“倒也不是一点也不能通融,可这事小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王榉道:“甄先生尽管说。”
甄有才道:“将军的银库里眼下是有这么一笔银子。这笔银子原本是打算用来给阵将弟兄的家人发放抚恤金的,要是挪用借给了大爷,那就得给这些阵亡弟兄的家人做出补偿,小人以为最好地办法莫过于能给他们找个事情做,这样也算是让他们地生活有了长期的指望。”
王榉道:“不知道是怎么个补偿法?”
甄有才道:“大同城地情况小人也了解了一些,别的地方都安置不了多少人,只有公公名下地三家兵器作坊还有两家火『药』局闲着,还能安置不少人手,所以,小人估『摸』着,要是能由小人出面把这三家兵器作坊还有两家火『药』局的活计给揽下来,再把阵亡弟兄的家人安排进里面做工,那这笔抚恤银子就算暂时挪作他用,也就不会有人在背后对小人说三道四,将军回来后也不至于责怪小人。”
“这个……”
王榉装做为难的样子看着张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