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马克沁重机枪,有了稳定的射击点,这场遭遇战就再没什么悬念,在重机枪沉闷的怒吼声当中,口径的子弹以稳定的弹道向着小日本容身的十几栋民房的房顶扫射过去,几个日本兵当场被摞倒在了房顶上,剩下的几个日本兵赶紧躲向房顶背面。
日军的火力遭到完全压制,徐十九、高慎行带着十几个会水的残兵趁机泅渡过去,张友全、舒同文也各率十几个老兵从左右两翼泅渡过来,很快就肃清了躲在房顶背面负隅顽抗的六七个日本兵,徐十九还亲手刺死了那个日军曹长。
徐十九从日军曹长心窝里拔出刺刀,顺手又在小日本脏兮兮的军装上擦了擦血迹,这时候对面不远另一座房顶上突然传来黑瞎子嗷的一声怒吼,徐十九急回头看时,只见黑瞎子就像一头被激怒了的黑熊,抡着王一刀那把大片刀在疯乱,只片刻功夫,房顶上那几具日军尸体就已经被他大卸八块,那把已经卷刃的大片刀也断了。
徐十九很快就知道了黑瞎子发狂的原因,小日本在那栋大瓦房的背面架了口铁锅,铁锅里居然炖着一具还没有吃完的婴儿遗骸,之前徐十九还在想,这十几个小日本被困在俨然已成孤岛的房顶上是怎么熬过来的,敢情靠的这,这些个畜生
事实上,吃人的绝不只日本人,中国人自己也吃。
花园口决堤,滔滔黄河水漫湮而下,数日之间上百万人被淹死,上千万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这些被洪水驱离了家园的灾民,只能够扶老携幼往西跋涉,汉族是一个有着五千年文明沉淀的民族,在几千年的繁衍当中,他们总结出了无数的经验,其中就包括躲灾荒,山东人遇到灾荒年就去闯关东,山西人遇到灾荒年就去走西口,两广福建江浙遇到灾荒年,他们就下南洋,而地处中原的河南人若是遇到灾荒年,就往关中避难。
于是,几十万、上百万的灾民推着装满家当的独轮小车,挑着装了儿女的担子,跟豫东兵团几十万败兵夹裹在一起,就像另一股潮水向着豫西漫去,在最初几天里,灾民多少还带了些粮食,可十天半个月后,绝大部份人就只能啃树皮挖草根充饥了。
最后,饿得眼睛都红了的灾民们就自然而然地把目光投向了饿死的同类,对于那些成日空谈、从无衣食之忧的士大夫而言,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可对于庶民来说,所谓的节操全都是狗屁,只有活着才是最真实的。
生存,从来都是人类最基本的需求。
薛岳自从两天前坐上他的“帐篷”吉普车从开封后撤,就再没说过一句话,薛岳这辆吉普车是从德国进口的,有一次薛岳驱车外出遭遇日机轰炸,人躲了车却被炸了,修好后车篷就没了,因为中国生产不了这样的帆布,进口的帆布又少,薛岳不愿意以权谋私跟手下的官兵去争夺这些宝贵的物资。
“总座,您说句话吧?”副官说话都已经带着哭腔了,“跟咱们的广东比,这豫西的景象是差了点,却也算不错了,你看这四周……”
副官的话才说到一半就嘎然而止了,四周哪来什么风景?
放眼望去,拥挤在大路、小道上的除了一坨一坨的败兵,就是一群一群的难民,空气里弥漫着的灰尘仿佛要呛进人的肺里,让人喘不过气来,败兵们蓬头垢面,神情疲惫,一个个全都耷拉着脑袋,与数月前刚踏上豫东战场时有着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