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也是久久没有做声,被他寄予厚望的这次进攻又失败了。
事实证明,指望这种进攻方式来攻破明军的防线并夺取盖州城,纯粹是痴心妄想,明军已经打出血性,更打出了自信,所以除非明军陷入弹尽粮绝的绝境,否则按照这种战术,清军就是在盖州城外死上十万人、百万人都拿不下盖州城。
好半晌后,洪承畴才说道:“主子,不知道您有没有看出来……”
话说一半,洪承畴忽然又有些犹豫,犹豫要不要跟多尔衮说实话,因为说实话很可能触怒多尔衮,断送掉自己的前程甚至性命。
多尔衮黑着脸问道:“亨九,你想说什么?”
洪承畴一咬牙说道:“主子,奴才以为我大清兵的战法必须革新,如若不然的话,只怕是永远都攻不下盖州卫,无论死多少人都不行。”
多尔衮半天没吱声,好半晌后才问:“怎么革新?”
“浅攻进筑!”洪承畴一正脸色的道,“一步步往前推进!”
“浅攻进筑?”多尔衮若有所思的道,“范仲淹对付西夏的战术么?”
“是的。”洪承畴对着多尔衮逐条分析道,“主子,通过在徐州、大沽口及辽东这几次交战,我们可以发现明军的火器比例已经有了极大提升,几乎变成一支纯粹的火器部队,其作战的战术也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是这样的。”多尔衮喟然说道,“简直就跟换了一支军队似的。”
旁边的塔瞻、拜音图及何洛会等满洲将领也是深有体会,自从大清兵进了关之后,明军就突然变得陌生,跟以前那支熟悉的明军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他们大清兵打以前的那支明军,简直就跟砍瓜切菜似的。
可是现在的这支明军,却可以在近战中跟八旗兵五五开,说出去谁敢信?
洪承畴又道:“以前,明军的火器不如我大清的火器精良,明军的甲胃不如我大清的甲胃坚固,明军的勇气也不如我大清兵远甚,因而每逢两军交战,我大清兵都能轻而易举的掌握战场的主动权,然而今时已经不同往日。”
多尔衮默然,心下承认洪承畴说的没错。
洪承畴继续说道:“现在的事实是,我大清的红衣大炮不如明军的红衣大炮精良,我大清的自生火铳不如明军的自生火铳犀利,明军还有能上天的孔明灯,更令人不安的是,明军的勇气竟也已经完全不在我大清兵之下!”
汤若望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清军的火器不如明军,这是不争的事实,没什么好辩解的。
何洛会、拜音图等满族武将也想要反驳,可是嘴巴张了张却什么都没有说,单就勇气而论,现在的明军确实已经不在八旗满洲之下。
“主子,奴才知道这么说您心里不高兴。”
“八旗满洲的固山额真、梅勒章京大人们肯定也会非常的生气。”
“但是主子和各位大人再怎么生气,奴才也得说。”洪承畴说道,“时代变了,我大清兵和明军之间已经强弱易势了,所以战术也得跟着改变。”
多尔衮脸色彻底垮下来:“所以,亨九你的意思是要放弃辽东吗?退守北京?”
“主子容禀,奴才不是这个意思。”洪承畴摆手说,“即使我大清兵的战斗力已经弱于明军,战略上也是仍然可以居于攻势的,比如宋军之于李元昊的西夏军,单论战斗力,宋军拍马也及不上西夏军,但是宋军对西夏却始终处于战略攻势。”
“原来如此。”多尔衮这下听懂了,“这便是浅攻进筑。”
范文程问道:“具体到辽东这一战,该如何浅攻?又该如何进筑?”
洪承畴答道:“所谓浅攻,就是少打甚至不打没数的仗,减少野战,不再盲目强行攻城,甚至于也不能强行进攻明军的铳台,最好就是挖掘壕沟长期围攻明军城池或外围防御铳台,实在非要进攻也只能通过挖地道再用火药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