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甜一愣,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茫然地“啊”了声,温软的声音听起来好似很疑惑:“丛先生为什么要道歉?”
她很聪明,轻易就听懂了丛野这话的意思,她早知他们俩不会有除了朋友之外的关系,但突然听见如此正式地从他口中说出来,却矫情得很难过。
姜小姐,与小甜,甜甜之间,相隔了嘉城到闻洲岛的万里之距。
丛野看着她茫然认真的模样,一如她刚上岛时的样子,没有任何变化。
他不甚明显地扯了下唇角,放缓了声音,公事公办的口吻对她说:“今天让你受惊了,是我的失责,不会再有下次。”
姜甜“哦”了声,略一低头,小声说:“没事的。”
调整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若无其事地看着丛野,关心地问:“你的伤怎么样?”
丛野挑眉,不太在意地回答:“没事儿,小伤。”
气氛又沉默了下来,今晚的闻洲岛难得没有月亮,漆黑苍穹夜空之下,他们这一处原本昏暗的灯光尤其显眼,空气中好似每一粒分子都携带着尴尬。
姜甜用尽全力在脑子里翻腾了好一阵,最终只说出一句:“那你明天记得去医务室好好处理一下。”
“嗯。”
姜甜紧咬唇角,强忍着快要倾闸而出的情绪,故作轻松地微微笑出来:“那……早点休息,晚安。”
话落,她不等丛野回应,就转过声,步调轻快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丛野吐出一口浊气,这是他想了很久做出的清醒的决定,但瞧见小姑娘浑不在意的样子,眼睛仍旧被她轻快的背影蛰了下,好似牵扯着肩上的伤口,一直疼到了两寸之下。
他双手撑在护栏上,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夜空,好似没有底没有边际的深渊,他不敢将她拉下来。
今日姜甜被拐走,他在追赶的路途中想到了很多事情——
小时候他从动物园回家,问那个人女人,园里的老虎为什么那么瘦?她说因为它们失去了自由。
她总是望着后山,对他说那里面居住着许多动物,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少……
她去世的时候,老头子痛心地对他说,她是因为生下他才会如此,叫他不要让她失望。
姜甜被拐走时,熟悉的害怕与自我厌弃席卷而来,那个女人半生被他连累,放弃了自己终生的信仰,郁郁而终。自己喜欢的女孩儿也差点因为自己的疏忽陷进深渊。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过来,在和谐发达的城市里长大的她,半点不适合这里,强留她下来,他不敢自负地肯定自己每一次都能如此侥幸地、将她从危险中拉出来。
丛野突然自嘲地笑了出来,他扶着额头,笑声低低的,掺入夜里冰凉的风,也毫无违和。
他就是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就像玄幻电视剧里所谓的天煞孤星,他在意谁就克谁。
小姑娘那么美好温柔,何故要倒霉地被他喜欢上?
……
迫不及待回了房间,几乎是一关上门,姜甜的泪腺再也控制不住,泪滴珠串似的从眼眶不住地往下滴,“啪嗒”“啪嗒”落在地面,晕染成未能开出的花。
她靠在玻璃门上,用手背一次又一次地擦着眼泪,可她的眼泪就跟坏了开关的水龙头一样,怎么擦,都还是那样多眼泪。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明是她一开始就决定掐灭了自己的萌芽,为何他说出来,自己却还这么难过。
泪眼朦胧之间,她总能看见男人看着她的眼神,他们分明对面而立,却好似相隔了无法跨越的千里鸿沟。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自己,又为什么突然放弃,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看透过他。
她突然就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到闻洲岛,为什么那么在意这片丛林……为什么要那样看她。
但是她不能去求知,因为她明白,他们两未说清道明的种种,到此为止便是最好的结果。
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无声地亮起,姜甜看了眼,不是陈教授就是老姜。她再次擦了眼泪,来回深呼吸几回,才勉强呼吸平稳地拿起手机,是老姜。
她抖着手按下接听键:“喂……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