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方便门已开,纵是后悔也来不及。
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过后,这扇高达百丈方便门户的登时碎个彻底。
那唤作法戒的恶伽蓝,无声殒命。
门后,一個炼狱般的小天地,突兀降临尘世:
那是一片数百里高大山岭,其内真真称得上是尸横遍野,骸骨如林,一株株树上缠着人筋,干焦晃亮如银箔,一片片花草铺就人皮血肉,朽烂腥腐沤作肥。
旁处泥土,要么是黑,要么是黄,要么是诸杂色。
唯独这山岭偏作浑浊斑驳之色,黏黏答答,非但潮湿更充斥油脂,似是每日每夜皆有人用肉汤去浇灌。
时日一久,彻底浸透,臭气熏天,竟是凝成一团团血肉浊云四处飘荡。
每往浊云下方看去,必可见得一座往外喷涌腥浊之气的洞窟。
细细数来,何止百个,只怕已有近千之数。
佛光映照下,诸景都让人瞧了个清清楚楚。
玉海县城之内,顿起惊恐喧哗:
“是那【骸泥岭】,竟是真的,这凶地果在我们玉海县外。”
“传言这山岭,树是用骷髅种的,泥是人肉铺的,雨是用人血泼的,山涧溪流中淌着的,都是我等凡民百姓的脑浆哩。”
“还传言,传个屁,睁眼瞎看不见么,分明都是真的。”
“造孽,造孽啊,这得死多少人才能弄出这么个凶地来。’
“县里的高僧不是说过么,这岭内诸禽魔,有穿梭全国七十二省之异力,这省捉来百人,那市摄走千人,用不了多少时日,就能浇灌出这血肉山岭来。”
“此地就在我们玉海县边上,岭上那些个怪魔,为何不对我们下手?”
“这有甚好问,必是有甚秘辛在其中吧,总不好说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吧。”
“快看快看,佛子入岭了。”
……
县城内喧哗传来时,陶潜已正式踏足骸泥岭。
他最先瞧了眼前,顷刻便在心底估算出这岭上究竟死了多少人。
眉头立刻皱成一团,眸中更是杀意汹涌。
也在此时,那数百上千的洞窟之内,忽而都起鼓噪。
一头头外相各异,但身上都有着与佛相关物事佛禽妖魔,各自都钻出洞来。
陶潜定睛看去,竟生出一些熟悉之感来。
倒也正常,盖因眼前可瞧见诸如猪、羊、牛、蛇、鹰、鹫、猿等等禽兽,俱披着袈裟,着僧衣,戴佛珠,持木鱼,拿禅杖,拎戒刀,这些穿着打扮,与陶潜佛禽舍利内那些护法,一瞧便有不浅的渊源。
当然,除却这些寻常的佛禽外,也有许多稀罕的古兽禽妖,也是学了菩萨、佛陀、罗汉、金刚等等打扮。
若仔细些去瞧,眼力又足够毒辣,甚至能凭借这些个佛禽妖魔的装扮,推测它们背后的主子是哪些?
不过陶潜也晓得,这些佛禽实则都是分身投影。
实力只怕还没有本体的百分之一,乃至于更少。
更关键的是,空蝉、尸毗、莲杀三个贼秃提前做了布置:
真正来头大的魔佛坐骑,已提前回归本土。
剩余一些,约莫数百头左右,则让它们与本体断了联系。
等同于这些禽魔,都是被抛弃的。
就如同人身上剥离出的死皮、烂痂、疮肉等物。
除了根脚恐怖外,倒与寻常禽魔无甚大的区别了。
“纵是如此,该杀也得杀。”
“而且得杀绝,杀个彻底干净。”
陶潜打量时,定念头时。
岭上诸禽魔也在瞧着他,见他眉头紧皱,身上杀机汹涌,数百头禽魔顿时有了骚动,皆是面露不快之色。
一边各自传音,一边狞笑着围拢过来。
当先有十几头明显为稀罕血脉的禽魔,互不相让占了第一档,或披袈裟,或敲木鱼,或持禅杖,个个倒是把样子给装足了,只血脉内的顽劣魔性却都改不掉,吵吵嚷嚷的传音入了陶潜耳中:
“你小子便是从南海来的土和尚,有甚颜面请动那三个小辈,要我等陪你做戏,让你杀个精光。”
“无垢佛子?呸,本大王瞧你倒像个采阴和尚,银样镴枪头也似,如你这般的小和尚,本大王一拳一个,保管脑浆都可砸出来。”
“让我等陪你做戏,你倒也不客气,摆出这么一张要打要杀,为民除害的脸来,倒惹得本座心头火起,想锤爆你的脑瓜子。”
“诸位哥哥莫要吓他了,留心给这娃娃唬出屎来,听空蝉那小辈说,这小子背后站着一尊将要道化的老怪物,我等既都是被弃的投影,是本体身上落下的尘土烂肉,陪他做戏一番又何妨?”
“我等虽是弃子,也不好死得这么冤枉,不若与这小娃娃斗斗法,以输赢定得生死。”
“阿弥陀佛……诸位兄弟悟性仍差了些,此子根脚够硬,斗法可,被他杀光可,若要反杀了他却是做不到的,我等真这么做了,那三个小辈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要赶来这里,而后屠光我等,便是这香喷喷的骸泥岭,也要遭推平了去。”
“杀就杀,死就死,若要我等陪他做戏,却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