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将方识秋的头抬起,温热的水流从泛红的眼尾滑落,滴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一点浅浅的红痕。
她甩去手臂上的水滴,动作轻柔地抹去方识秋眼角残留的水痕。
落日残存的最后一点亮光穿过雾气朦胧的玻璃照进来,群鸟盘旋的黑色影子从那道照映在墙上的金色光带中一闪而过。
“快看,小鸟飞过去了。”
护工指着白墙上飞掠而过的影子,但方识秋坐在浴缸里,什么也看不见。
他看不见在雪地觅食的野雉和跃上枝头的雀鸟,看不见在花园上空盘旋的鸽群,只望得见一片苍茫无际的雪海。
从得知梁暝的死讯那天起,方识秋就像被抽去筋骨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吃不下那些粘稠恶心的食物,没有力气坐起身,也时常听不清身旁的人说了什么。
父亲和医生每天来了又走,但方识秋什么都记不住,只是盲目地追逐着父亲的背影。
医生给他换了新的药,注射进血管的药剂依旧透明,却不再温和。
方识秋开始频繁地做噩梦。
在那些重复循环的梦境里,方识秋遇见了站在白雾中的梁暝,听见他问自己愿不愿意和他交往。
他没来得及回答,又被雪海中的梁暝掐着脖子质问为什么不听话。
“我没有……我没有不听话。”
方识秋一遍遍向梦里的梁暝辩解,却一遍遍被他扼住咽喉,按在冰冷的雪地中折磨。
从深秋到隆冬,死去的梁暝像梦魇一般盘旋笼罩在方识秋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