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位嫌疑人被就近押到了管界派出所,由欧庆春负责做了讯问。讯问中未发现任何问题。那辆白色奥迪的车主,是天津津业贸易公司的经理,也是靠北京大业公司投资支持的私营企业。他自称是替香港天蓝公司向北京通华工艺品公司购买工艺品,而在大仓库里同时被拘的,就是通华工艺品公司的销售经理和仓库的管理人员。
这个仓库也就是通华工艺雕刻厂的仓库。木箱里的那个坐佛,是按西藏大昭寺供奉的由文成公主入藏时带去的释迦牟尼等身镀金佛像仿制而成的贴金铸铜工艺品佛,售价一百一十八万元人民币。今天是由买卖双方当面议价验货。从五个人身上搜出的发票本、产品说明书等物证上看,他们之间所进行的,确实是一场正常的,没有任何违法行为的商业交易。
欧庆春还没审完,李春强就来了电话,告诉她对大佛的检查已经结束,未发现任何可疑。李春强在电话里的声音带着不知是冲谁而来的明显不满和埋怨情绪:“赶快放人吧,杜长发那个组我已经通知他们撤了。”
庆春也知道这事是非常坐蜡了,但她还是压着懊恼问了一句:
“对抓的这五个人怎么解释呀?”
李春强没好气地说:“这不是你那特情提供的情况吗,你就再替他圆圆场吧,就说有人举报你们走私文物。你该道歉的就别顾面子了,人家弄不好还告咱们呢。”
庆春无话可说。放下电话,她到派出所的所长办公室里找到协助他们问话的所长,通知放人。那五个人听说公安局承认搞错了,道声对不起要放他们走,竟一齐闹到所长办公室来了。你们说抓就抓,说放就放,你们有没有法律手续?你们把我们的产品包装破坏了你们得赔偿;你们拧伤了我们经理的胳膊得负责看病,报销医药费和营养补助和误工补助;你们必须做出书面道歉承认错误没个正式结论不成!七嘴八舌,气势汹汹,不依不饶。
正在这时,前边接待室有值班民警报告,说大业公司的负责人来了,要求见公安局的领导。欧庆春请所长帮忙应付一下那几位闹个没完的人,自己到前边的接待室来了。
她想,这也是一个机会,索性正面会一会这位大业公司的负责人。
来人是个梳着背头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递上来的名片上写着姓黄名万平,职务是大业公司的董事长助理。他说刚刚接到了通华工艺雕刻厂的电话,他们的人在这儿被公安局扣了,所以特来交涉。
“他们犯了什么法吗?”他问。
“请问他们当中,谁是你们的人?”庆春反问。
“曹万来和徐明德,是我们天津公司的人。”
他显然在说那辆白色奥迪的车主。庆春问:“这尊佛像是你们大业买还是天津的公司买?”
“都不是,是香港天蓝公司买,我们是受托代理。”
庆春见这位黄万平人虽臃肿,但口齿清楚,答得不慌不忙,并无破绽,遂改变了按部就班推进谈话的策略,突然转移话题,问道:
“广东红发公司也是你们大业的子公司吧,红发的经理贩运毒品被武警部队击毙了,你们知道吗?”
黄万平依然不疾不徐,应答如流:“这是他个人的问题,与大业和红发都没有关系。他参与犯罪罪有应得。”停了一下,他也承认:“不过,对红发公司和我们大业,声誉上确实产生了一些负面影响。”
欧庆春其实也是试探一下,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她言归正传,说:“今天有人举报你们走私国家文物,看来是搞误会了。我们很抱歉。”
黄万平这时才做出义愤状:“这究竟是谁在诬告我们,啊!真是商场如战场,明着竞争不过,就用暗器伤人,太卑鄙了!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是谁。商圈里真是小人太多,太卑鄙了!”
庆春应和着他:“给你们带来的惊吓和麻烦我们深表歉意。希望你们能安抚一下你们公司的人,另外也做做通华工艺雕刻厂那几位的工作。我们表示感谢了。”
“这没问题,我们董事长交待我,只要事情搞清楚,就不要揪住不放。山不转水转,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碰头的。相逢一笑泯恩仇嘛。以后我们各方面的工作,还需要公安方面多多支持。我们大业公司在各地的子公司分公司,和公安局的关系都很好。你们在经济上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们责无旁贷,出点赞助什么的绝没问题。也算我们对社会治安贡献一点绵薄之力吧。”
谈得很好,很融洽。黄万平又到后面和那五个人一说,果然全都息声消气,不再吵闹了。雕刻厂的几位开始还多少有些耿耿于怀,在黄万平表态一定买下这尊坐佛,并且负担这个事件造成的损失之后,也就不再较劲儿了。他们在离开派出所和庆春等人告别的时候,双方的关系看上去甚至还有了几分亲热。
他们走了,派出所的所长悄悄问庆春:“你们怎么搞的,这情报不准嘛。”庆春没有回答,她走出派出所大门坐上了自己的汽车,周身都感到无尽的疲倦,心里恨不得宰了肖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