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晓风哈哈笑道:“小兄弟,你真是个爽快人!可是我却是个好吃好喝的人,要是仗你的福气,此去徂徕山,救得我的侄儿回来,我还要和你痛饮一场。”
江南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个当然,但你可得让我作东,到时我也不会再劝你少喝了!”说罢才哈哈笑起来。
姬晓风道:“好,那么咱们现在就分子吧,记住,十天之后,在邙山西面蟠龙镇等候我的消息!”
江南最初与姬晓风结拜之时,还并不是十分诚心的,不过因为他生性随和,不愿拂逆姬晓风之意而已。但到了此时,却感到姬晓风的神情甚为投合,甚至比起他的义兄陈天宇来,还更有一种亲切之感。因此他反而有点惜别依依之感了。当下,问道:“大哥,你还有什么嘱咐吗?”
姬晓风想了一想,说道:“小兄弟,你上邙山见到了谷之华,就请你顺便替我问候她吧。”他刚刚说完,忽又摇了摇头,不待江南答应,便又说道:“嗯,这是不必了!不必再在她的面前提我的名字了!”言下神色黯然。
江南道:“大哥,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我也明白谷女侠的为人。我一定要将你改邪归正的事情和你的心愿说给她听。我相信,她知道她有这样一个师兄,绝不会感到羞耻,而是感到骄傲的!”
姬晓风脸上露出笑意,说道:“好吧,我知道禁止你说话,比禁止我喝酒还难。你要说那也随你吧!”
两人分手之后,江南回想起刚才反败为胜,将两个番僧打得狼狈而逃的情形,还是十分得意,就像小孩子回味什么值得高兴,值得夸耀的事情一样。自言自语道:“姬大哥,你结识的这个兄弟,虽然本事不济,却也还有点用处。”他自言自语了一会,忽地心中一惊,叫道:“不对!”
你道江南何以会发现“不对”?原来他虽然欢喜吹牛,却也还有自知之明。他在得意忘形之后,突然想起了姬晓风和他说话之时,脸上的疑惑的神情,和姬晓风的那一句话:“真想不到那竺法休竟会如此轻敌,以致败在你的手下!”他不禁在心里自己暗问自己:“我之所以得胜,当真是完全由于对方的轻敌么?”
江南在武学上也已有了相当造诣,他一冷静下来,立即便发觉许多疑窦,他想起了自己给那竺法休抓着之时,半边身子麻软,已是仅能使出五分真力;他想起自己出手点那竺法休的穴道,第一次点穴的情形和第二次大大不同,第一次如触木石,第二次却似触及一团烂泥。
他又想起了后来点那竺法兰的“涌泉穴”的时候,他明明是感觉到敌人是已经闭了穴道的,他又不禁自己暗问自己道:“那竺法兰的功力和姬大哥旗鼓相当,怎的他闭了穴道,也会为我所伤?哎呀,我只知道自己夸耀,刚才却忘记告诉姬大哥了!竺法兰闭了穴道,姬大哥是第三者,当然不知,但我却是感觉得到的!”
江南发觉了这许多疑窦之后,立即联想起十年前的一件往事。那一年他和邹绛霞尚未订婚,有一次路过她家,恰巧遇着许多厉害的邪派人物,向邹绛霞的母亲杨柳青寻仇,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结果连胜几场,替杨柳青解了危难。杨柳青本来不大看得起江南,也是经过了那一次之后,才对江南另眼相看,愿意把女儿许配他的。江南当时也是赢得莫名其妙,后来才知道是由于金世遗的暗助。(事详《云海玉弓缘》)
江南有时虽然傻里傻气,人可并不糊涂,他想至此处,立即恍然大悟,狂喜叫道,“金大侠,我江南找得你好苦,原来你就在这里,不要再和我开玩笑了,快快出来吧!”
原野上四顾无人,一片寂静,只有江南的回声,江南连叫了几遍,都不见金世遗现形。江南大为着急,又再叫道:“喂,喂,不单是我,那神偷姬晓风也在找你呢!你要不要听他的故事?”仍然不见有人回答,江南心道:“难道暗助我的人不是金大侠?嗯,那绝不可能不是他,除了他还有谁有这样本领?”
江南知道金世遗的脾气,心里想道:“金大侠他不肯这个时候见我,想必另有原故。我到了邙山,必然可以见得着他,唉,可惜姬大哥已经走远了!”
江南虽然有点为姬晓风惋惜,但想到自己不久就可以见着金世遗,心中无限兴奋,当下便兼程赶路,前往邙山。
第二天中午时分,江南便到了邙山脚下。山脚有一座凉亭,在树阴深处,凉亭里有个卖茶的老人,见江南满头大汗,便招呼他道:“客官,你走得累了,进来歇歇吧。”
江南正自感到腹肌口渴,走进去问道:“可有酒菜卖么?”那老头儿笑道,“这里不比路边的茶亭,哪有什么生意。小老儿也不是做买卖的,只因这几天是山上药王庙的香期,上山的人多了一些,小老儿闲着没事,就在这里烧茶,好给上山的香客解渴。任随客人高兴,施舍几文。”
江南见那老人和蔼可亲,坐下来便和他东拉西扯闲聊,问他道:“我只知道山上有座玄女观,却原来还有一座药王庙,倒没听人说过。”那老头儿道:“这药王庙只是一座破破烂烂的小庙,那是山中的药衣和猎户供奉的,近年来才稍稍改以装修,怎比得上玄女观。不过,这药王庙和玄女观却也有些关系。”
江南问道:“什么关系?”那老头儿道:“现在在庙里住的尼姑就本来是玄女观的,玄女观治伤的药很灵,以前在山里住的人给野兽咬伤也常到玄女观去求药,但玄女观在邙山山顶,上落很不方便。所以,玄女观派了两个尼姑,就索性住在药王庙里,我们也把她们当成药王庙的主持了。”
江南笑道:“药王爷爷是个男的,怎好用尼姑主持?”那老头儿也笑道:“又不是什么庄严古刹、十方丛林,我们只问药灵不灵,管他是男是女。”
江南喝了一碗茶,正想解开干粮袋,那老头儿忽道:“我有炒米饼,不要钱的,小哥儿,你不必客气!”
江南怔了一怔,随即便明白了他这样说话的原因,原来江南为了急于赶路,星夜奔驰,昨晚根本就不是在客店里住的,而是跑得倦了,就随便在地上躺一会,因此他的衣裳头发,都满是泥碎草屑,而且他是在和那两个番僧大打一场之后,便立即赶路的,身上穿的衣裳也还未换,那件衣裳早已被竺法休撕得破破烂烂了。江南心道:“是了,他一定是见我这个模样,因此以为我是个穷光蛋了。”
那老人改口称江南为“小哥儿”,江南越发觉得亲切,当下也不说明真相,接过他的炒米饼便大嚼特嚼,笑道:“老公公,你的心地真好,非但不要我施舍茶钱,反而将炒米饼施舍给我!”
说话之间,忽见一乘小轿,抬到了凉亭前面,那乘小轿虽然只是两人抬的和官府坐的八人大轿不能相比,但却是一顶簇新的描金刻花小轿,华贵非凡,江南和那老人都甚为惊异,那顶小轿停了下来之后,只见一个珠光宝气的妇人走了出来。那凉亭的老人睁大了眼睛,看得呆了,竟然忘记了招呼!正是:
罕见荒山来贵妇,珠光主气惹疑猜。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姬晓风哈哈笑道:“小兄弟,你真是个爽快人!可是我却是个好吃好喝的人,要是仗你的福气,此去徂徕山,救得我的侄儿回来,我还要和你痛饮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