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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河洗剑录 梁羽生 4245 字 2个月前

要知西北的游牧民族和在中原定居的汉族大大不同,他们是以一个个的部落作为单位,逐水草而居,人数也不会太多,经年累月,族人都是聚在一起的,彼此互相熟悉,有什么私事,很难隐瞒。此其一。再者,若说这孩子是男方的私生女的话,回疆的酋长或蒙古的王公,都有很大的权力,他无须避忌,若说是女方的私生女的话,她又怎敢将孩子安置在那样宏大气派的帐幕里?叫那许多仆人去照料她?而且这帐幕又是固定在一个地方,并不移动的?在一个生活比较简单,人数并不大多的游牧民族里,她不怕给她有权力的丈夫发现吗?第二,丘岩是河南中牟县一个小绅士:交游也不算很广,他怎的会到西北一个辽远地方的草原上,将这个女孩子抱回来,而且甘心舍弃了性命,也要为她保守着秘密?

谷之华正自苦苦思索,她的侍女进来报告,说是白英杰要来见她。

江南喜道:“白大哥足智多谋,不妨和他商讨。”

谷之华想了一想,说道:“丘岩至死不肯泄漏秘密,又曾吩咐过她,不许她对人乱说,想来这个秘密甚为重要。白大哥虽然可靠,但我想还是少一些人知道的更好。我这次是为了那妖妇硬要冒领她的缘故,要不然我也不会问她的。”说罢,还对江南望了一眼,似乎还有什么话语不方便说出来。

江南还不算太糊涂,听了这话,随即会意,连忙说道:“谷女侠放心,我这次是适逢其会,听到了这许多事情,我决不会随便拿去和人谈论。我可以发誓,要是我泄漏出去,我舌头上就长个大疔疮!”

谷之华不由褐“噗嗤”一笑,道:“江南,我相信你,你不必乱发毒誓了。”随即叫那侍女去请白英杰进来。

白英杰进来报道:“那几位中了毒针的同门,毒针已用吸铁石吸出来了,他们中的毒幸而还不算厉害,服了本门的解毒丹大致都可以无事了。只有甘师弟硬接了那妖妇的毒掌,情形却是有点不妙!”

谷之华吃了一惊,问道:“怎么不妙?”白英杰道:“甘师弟眼下了碧灵丹,仍然昏迷未醒,刚才还吐了几口瘀血。”

谷之华道:“这是因为他的功力比不上谢师嫂,所以病状也就显得严重一些。不过,吐出瘀血,那倒无足为虑,吐了出来,毒性反而会减轻一些。”谷之华曾身受此毒,故此深明利害,但碧灵丹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谷之华想到解药难求,亦是心中烦闷。

白英杰又道:“那妖妇还有一样特别之处,不知掌门可曾注意?”谷之华道:“不知是哪一样?”白英杰道:“她的头发之中有许多根金发,看来不像是纯种汉人。”江南嚷道:“不错,我也注意到了,还有她的眼睛也是碧色,八成是胡汉相杂的混血儿。”

谷中莲不懂什么叫“纯种”“杂种”,也不懂得什么叫做“混血儿”,但听了这话,却忽然嚷起来道:“妈妈,我的头发里也有几根金黄色的头发,你瞧!”

谷之华每日给她梳头,早已注意到了,这时再仔细注意她的眼珠,发现她眼珠的色泽也有些异样,虽然不似缪夫人的深碧,却也微带棕色,谷之华更增疑虑,但随即想道:“她们虽有两点相似,但就凭着莲儿所说的这些,那妖妇也决不可能是她的母亲。不过,可以断定,莲儿大约也是个混血儿了。”当下说道:“每个人的相貌都不相同,头发也不会完全相同的。莲儿,你有几根金色的头发,还更好看呢。你今天也累了,进去睡个午觉吧。我等下再来陪你。”

待侍女领了孩子进去,白英杰也走了之后,谷之华再问江南道:“江南,在那妖妇未来之前,你不是说到和那两个番僧恶斗,有人暗助之事吗?后来怎么样?”

江南道:“后来,后来就是碰见这妖妇了。先是她那两个轿夫和我动手,后来她也出手害我,哈哈,幸而我江南乃是吉人天相,处处有能人暗中相助。”

江南将经过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谷之华听得甚为纳罕,心里想道:“这么说,世遗他是已经在暗中缀上下这妖妇了,既然如此,适才这妖妇在此闹事,他却又为何不现出身来?难道他还是不想见我吗?”忆起往事,不禁惘然。

晚饭过后,谷之华督促谷中莲做功课,江南在旁陪她闲谈,江南看着谷中莲,正自想起自己的孩子,忽听得钟声当当,谷之华瞿然惊起,就在这时,只听得一阵响亮的笑声传了进来!

这一阵笑声,初听之时,似在山门之外,倏忽之间,便似在耳边响起一般,震得江南的耳鼓都嗡嗡作响,江南跳起来道:“岂有此理,这妖妇又回来了!”

谷之华也不禁大吃一惊,心中想道:“这妖妇受伤不轻,日间逃跑之时,还要借助软鞭之力,方能翻过墙头,怎会好得这么快,而且来得如此迅疾?”

就在这时,只听得笑声一收,来人已在门外朗声说道:“天魔教主,请见邙山派掌门!”

谷之华站立起来,只见门内已站着三个蒙面的女子,为首的那个女子,且已向她裣衽施礼。

谷之华和江南都怔了一怔,原来这天魔教主的笑声酷似那缪夫人,身材的高矮也差不多,仔细看时,才发觉她是柳腰袅娜,莲步轻盈,和那缪夫人大大不同。

谷之华还了一礼,未及问她,但听得脚步声呼喝声闹得乱哄哄的,卢道璘、白英杰、程浩这一班人都已赶来。程浩叫道:“禀掌门,这妖妇上门闹事,已伤了许多弟子!”

谷之华凤眼含嗔,但仍按着武林规矩,还了一礼,然后问道:“原来是天魔教主来了,失迎,失迎!我与贵教素不相涉,不知教主前来,所为何事?一上门便出手伤人,又是何缘故?”

那天魔教主用轻纱蒙面,眼睛露在外头,只见她的眼珠滴溜溜一转,神色自如,微笑道:“程先生,你这活未免是夸大其辞了,我哪有伤及贵派弟子,只因他们不许我进来,我又不耐烦等他们一重重的通报,所以迫不得已,才点了他们穴道,过了一个时辰,他们的穴道自解,决无伤损。你们可以安心。哈哈,贵派高手如云,难道连这个也看不出来吗?”

程、白等人都是面红过耳,原来被这天魔教主点倒的弟子有十几名之多,点倒之后,都是全身僵硬,气息全无,俨若死人。任何一派的点穴,受害之人都不会有这样迹象,最少也有几分气息,所以程白等人都以为这些弟子是中了剧毒的,根本就未想到是受了点穴!如今听了,也还是半信半疑。

邙山派是武林中的名门大派,如今竟给这个天魔教主闯进腹地,而且是伤了许多人之后,方才发觉,鸣钟报警。各大弟子都深感面上无光,又羞又恼。但现在她己和掌门见面,要是众人一拥而上,那就更失面子。因此在程浩受了抢白之后这一片嘈杂声音反而静了下来,大家都等待谷之华的发落。

谷之华冷冷说道:“我派弟子,若然礼仪不周,我自会惩罚他们,不劳贵教主代为管教。”

天魔教主哈哈笑道:“原来谷掌门也肯和人家讲道理么?好,我点倒贵派的弟子,这件事我自认理亏,不过,好在他们都未受伤,谷掌门也无须动怒。还有另一件事,我倒要和谷掌门评评理了。”

谷之华道:“何事?请说!”天魔教主跨上一步,目光注视着谷中莲,说道:“这件事么,我的姐姐已经和谷掌门说过了,就是……”

谷之华心中一凛,截着她的话道:“原来那位缪夫人就是令姐么?”一面说话,一面转身子遮在谷中莲的面前,井挥手示意,叫侍女带谷中莲进去。

要知西北的游牧民族和在中原定居的汉族大大不同,他们是以一个个的部落作为单位,逐水草而居,人数也不会太多,经年累月,族人都是聚在一起的,彼此互相熟悉,有什么私事,很难隐瞒。此其一。再者,若说这孩子是男方的私生女的话,回疆的酋长或蒙古的王公,都有很大的权力,他无须避忌,若说是女方的私生女的话,她又怎敢将孩子安置在那样宏大气派的帐幕里?叫那许多仆人去照料她?而且这帐幕又是固定在一个地方,并不移动的?在一个生活比较简单,人数并不大多的游牧民族里,她不怕给她有权力的丈夫发现吗?第二,丘岩是河南中牟县一个小绅士:交游也不算很广,他怎的会到西北一个辽远地方的草原上,将这个女孩子抱回来,而且甘心舍弃了性命,也要为她保守着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