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天心头火起,暗自骂道:“好呀,你们倒打得如意算盘,合计来分我的东西了。”他忍耐不住,提了宝剑,便出房来。
华天风迎上前去,问道:“江小侠,你好了么?”江海天道:“多谢老丈,我全好了。这些人是来找我的,我不想连累你们,请你们让我出去和他们一拼。”华天风笑道:“这是什么话,你到了我这里,就是我的客人,做主人的哪有让客人去拼命的道理?”那叫化子走过来拉着江海天道:“江老弟,你和我一道儿瞧热闹吧。要是我和华老都打不过人家,那时再请你出手。”
江海天这才想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说道:“我不会说话,你别见怪,有两位老前辈在此,要对付这几个魔头自是绰绰有余。我只不过是想一人做事一人当而已。”华天风笑道:“这几个魔头都是非同小可的人物,要不是仲帮主在这里,我还不敢说真有把握呢。”江海天听他这样称呼,知道了这个叫化子确是北丐帮的帮主仲长统。
华天风话犹未了,便听得“蓬”的一声,厉复生粗声叫道:“里面有人吗?不来开门,我们就要自行进门了。”那两扇板门给他拍了一掌,登时裂开。江海天定睛望去,只见门外共是五个人。除了厉复生、阴老太婆和昨日所见的那妇人之外,还有欧阳婉姐妹。
就在这时,伏在树上的那头兀鹰,忽地振翼长鸣,飞了下来,那两只金毛狻领教过它的厉害,吓得夹了尾巴直跑。欧阳婉的母亲笑道:“这样大的兀鹰倒是少见,且看我能不能收服它!”那兀鹰扑将下来,欧阳二娘举起拐杖一掠,恰好被那兀鹰抓住。
江海天正自心想:“兀鹰这一抓怕是有千万斤气力,岂是人力所能相抗?”但说也奇怪,只见那兀鹰的翅膀扑了几下,却并没有冲下来;但若说它是振翼欲飞吧,却又并没有飞上去,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倒像是给那根拐杖勾住了。
兀鹰煽起的狂风刮得沙飞石走,欧阳二娘的头发也都乱了,但她仍然神色自如,甚至脚步也未曾移动,过了一会,她索性盘起双膝,坐了下来,背靠着一棵大树,手执着拐杖的中间,拐杖的另一端则竟然搁在肩上。
仲长统赞道:“这婆娘卸力转劲的功夫果然了得!”话犹未了,只见那棵大树似受了一股无形巨力的摇撼一般,沙沙声响,枝叶纷落,再过一会,连树干也摇动起来。
江海天吃了一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那根拐杖搁在肩上,一端被兀鹰抓住,另一端却与大树相触,兀鹰的神力都被她转移到大树去了。江海天也曾跟师父学过这种功夫,但因他所学太广,未曾专研,而且这种功夫需要时日,才能熟极生巧,故此江海天尚未能运用自如。
华天风微笑道:“到达这种境界也确实不错了。当今之世,能在这门功夫上胜过她的,大概也只是有限的三两个人而已。”言下之意,似乎她这门功夫也还未曾炉火纯青。江海天仔细看时,只见那欧阳二娘的头顶上罩着一团浓雾,就像蒸笼一般,热气腾腾。
江海天曾听师父说过,若然学的正宗内功,到了最高深的境界,使出“卸”字诀和“转”字诀,可以把对方攻来的力道毫不费力的转移到任何物体上去,但若然学的是邪派内功,则纵然已到了最高的境界,在使用这种卸力转劲功夫时,却还需要耗本身的真力来牵引,不过功夫越高,本身所耗的真力就愈小而已。
据师父说,据乔北溟的武功秘笈记载,乔北溟到了晚年,使用这门功夫,已可以与正宗内功中“四两拨千斤”的功夫异曲同工,但亦即是说,也还需要四两之力,才能拨动千斤,现在看欧阳二娘吃力的情形,则显然她学的是邪派内功,而且距离乔北溟所曾到达的那种境界也还远甚。不过若比之江海天则自是高明得多。
仲长统道:“虽然如此,若任神鹰与她相持下去,只怕神鹰终会力竭筋疲,最少也要耗你心力,给它调治个十天半月了。我看咱们现在还是出去吧。”话犹未了,只听得轰隆一声,那棵大树的上半截已倒了下来。与此同时,欧阳二娘竟给那头兀鹰连人带杖,抓得她双脚离开地面少许。
欧阳婉失声惊呼,阴老太婆冷冷说道:“二娘不必费劲了,还是让我来打发它吧!”把手一扬,三道紫色光华电射而出,飞向那头兀鹰。原来她的手心里早就扣了三口“化血神刀”,乃是用非常厉害的毒药淬炼过的,毒性足以见血封喉!
眼看这三口飞刀就要刺中兀鹰,说也奇怪,去势突然缓慢下来,竞似受了什么外力所阻,停止不动了。但这不过是片刻之间的形势,再过片刻,那三口飞刀竟然在空中打转,便似在波浪中载浮载沉一般,终于缓缓降下。这时大家亦都已看得清清楚楚,在那三口飞刀的刀口上都附着一朵红花。
阴老太婆与欧阳二娘都不禁大吃一惊,她们都是武学的大行家,当然知道这是绝顶的“飞花摘叶”神功,阴老太婆发出飞刀时是用足了内劲的,所以在飞刀与飞花接触的那一刹那,由于两股内力相消,因此飞刀停顿一下,而最后飞刀终于降下,那就是说明了阴老太婆的内力比不上飞花碰刀的这个人。花朵的份量轻微,竟然能把飞刀打落,这人的内功之强,实已到了震世骇俗的地步。欧阳二娘心想:“当世最擅于用飞花摘时伤人的乃是天山派的冯琳,而她又是最欢喜管闲事的,莫非竟然是她来了?”
心念未已,只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请看在老夫的份上,饶了这头畜牲吧。”登时各人的目光都向这声音的来处投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满面红光、三络长须的老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走出来的,这时正倚在一棵梅树上。
梅树上有枝树枝还颤动不休,不问可知,打落阴老太婆的飞刀的就是这老人了。欧阳二娘大感意外,但同时也觉得“尚有可为”,心里想道:“还好,幸亏不是冯琳。”她这样想法,并非因为她已确知这老人的武功不及冯琳,而是因为在冯琳的背后有天山派撑腰,这无名老人或许比冯琳更强,但他孤身一人,欧阳二娘估计合阴老太婆与厉复生之力,最少可以与他打个平手。但虽然如此,心中仍不禁惴惴不安。
欧阳二娘一个分神,又给那头兀鹰带着拐杖拖得向前走了几步。那老头儿这时才缓缓走出,沉声喝道:“畜牲不可无礼!”挥袖一拂,距离尚有十来步远,欧阳二娘已感到一股无形的潜力在她的拐杖上一托,那头兀鹰得老人解开了欧阳二娘那股牵引之力,也便立即振翼高飞,长鸣几声,飞过山头去了。欧阳二娘暗暗吃惊,但她暗自叫了一声:“侥幸。”因为若不是得这老人解开,她和兀鹰只怕都要累得筋疲力竭,两败俱伤。
阴老太婆被华无风打落了她的飞刀,颇为着恼,迈步上前,大刺刺地问道:“你是谁?这只扁毛畜牲是你养的么?”
忽听一阵哈哈大笑,一个叫化子走了出来,阴老太婆眉头一皱,冷冷说道。“哦,仲帮主,你也在这儿!”
仲长统笑道:“原来你们还未相识,且待我先作‘曹邱’(介绍人之意),这位是华山医隐华天风老前辈,也就是这里的主人。”跟着依次介绍客人道:“这位是七阴教的阴圣姑阴老前辈,这位是终南山的欧阳二娘,这位是天魔教的厉副教主。”
厉复生未曾听过华天风的名字。虽然已知道他武功高强,还未至于恐惧。欧阳二娘听了却是内心暗惊。原来她的丈夫欧阳仲和有一次在华山采药,无意中闯入华无风的药圃,发现华天风自种的许多奇药,便欲盗取,却被华天风撞见,一言不合,动起手来,未到百招,便败在华天风手下。
欧阳一家乃是终南山的武学世家。欧阳仲和在三兄弟中武功最强,欧阳二娘的功夫又多半是丈夫传授。所以在听得这老头儿便是华天风之后,便不禁想道:“我的功夫最多及得上仲和的五成。而阴、厉二人的功夫却比我还稍有不如。依此看来,只怕合三人之力,也未必胜得了这华天风,何况还有个仲长统也是个出名的难斗人物。”心中暗萌退意。
华天风淡淡说道:“原来是江湖上三位风云人物来了,久仰!久仰!失敬,失敬!我所养的这只扁毛畜牲,不识大名,多有冒犯,还望恕罪。再请问三位联袂而来,有何贵于?”
厉复生最为着急,抢着说道:“打扰华老先生,实在过意不去。但我奉了敝教教主之命,要将一位姓江的少年带回去。不知华老先生屋中可有此人么?”
华天风道:“你们两人呢?也都是为此事而来么?”阴圣姑道:“不错,这姓江的小子得罪了金鹰宫的人,我受金鹰宫的供养,少不得也要管他一管。”欧阳二娘则说:“这位江小侠和我也有点小小过节,若他在此,请容一见。”
华天风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屋子里是有一位姓江的少年,但他住在我的家里,就是我的客人,请恕老夫也要管管闲事。”阴圣姑冷冷说道:“怎么,你可是要包庇他么?”十指倏伸,就要向华天风抓去。正是:
鲁班门前弄大斧,敢施毒手害神医。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江海天心头火起,暗自骂道:“好呀,你们倒打得如意算盘,合计来分我的东西了。”他忍耐不住,提了宝剑,便出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