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南大搜天凤楼之夜,正是孟家父子刚到京城之时。他们是中午时分到京的,礼物未办,因此准备到第二天才去拜会石振飞,当晚先住在镖局一位旧伙计的家里,半夜里忽闻追逐之声,孟老头和儿子披衣起视,正是陌路相逢,仇人恩人都碰个正着。
孟武威给楚昭南横剑一封,铁烟袋也几乎甩手,他们两人功力悉敌,彼此都吃了一惊。孟老头子“哼”了一声,铁烟袋“云麾三舞”,一招三式,二次进扑!
楚昭南一步不让,掌中剑向上一翻,“拨草寻蛇”,剑尖竟向孟武威的手腕划去,孟武威铁烟袋横里一磕,“倒打金钟”;楚昭南大喝一声:“撒手”!身形一侧,剑招如电,倏地改划为截,“顺手推舟”,横截过去!孟武威突的右足撑地,左足蹬空,头向后仰,使出“铁板桥”绝技,剑风拂面而过。随即向右一倾,身形暴起,这才冷笑一声答道:“不见得!”左足趁势踢出,楚昭南剑招使老,左手横掌如刀,向下急劈,孟武威右足又起,连环飞腿,快疾异常。楚昭南无法躲闪,唰地向上一窜,平地拔起两丈多高。这时桂仲明易兰珠等人已和禁卫军高手打在一团,桂仲明百忙中腾手打出一枚金环,哪料楚昭南本领实在高强,半空中伸手一接,就把金环接过,反手打出。
孟武威刚抢上一步,蓦见暗器飞来,铁烟袋往外一甩,把金环打成碎片。
楚昭南觑准方位,往下一落,正好落在孟武威背后,举手一剑,“玉蟒翻身”,直奔孟武威右肩刺去,喝道:“再接这一招!”孟武威喝道:“谁人怕你!”铁烟袋往后一磕,又把楚昭南的剑荡开,身躯半转,“仙姑送子”,斜击楚昭南的“分水穴”。楚昭南大怒,闪身进剑,剑走连环,点、刺、劈、撩,翩如惊鸿,矫若游龙,天山剑法使得出神入化!孟武威一杆烟袋,点打三十六道大穴,右掌也捻着剑诀,带守带攻,他几十年功力非同小可,招数沉稳之极。楚昭南虽占了八成攻势,却也无法攻入!
桂冒二人用的都是宝剑,当者披靡。孟坚得到他们解困,见父亲只有招架的功夫,心中大急,深怕老父年迈,敌人太强,抵挡不住。桂仲明见孟坚焦急之情,宝剑一撤,微笑说道:“我去替回孟老英雄!”
桂仲明是个识货的人,孟武威替他挡住楚昭南时,他只看了几招,就知此老功力非同小可,纵不能胜,也不会落败。因此放心让孟武威和楚昭南拼斗。此刻见孟坚焦急,虽然暗笑他做儿子的也不知道父亲的真实本领,但于理于情,都要去替回他了。
楚昭南虽然抢了攻势,额上已微微见汗,一见桂仲明挺剑重来,正自着急,孟武威忽地一声长啸,烟杆虚点,退出圈子,冷笑说道:”我老头子从不以二打一,你若不服,可到南京武威镖局找我!”这时桂仲明已和楚昭南交上了手,双方剑招都辛辣之极,楚昭南凝神对敌,根本就不去听这老头子说些什么。
楚昭南经过一轮恶斗,此消彼长,再战桂仲明,只能堪堪打成平手。桂仲明趁此机会,改守为攻,心中畅快之极。
孟武威转个方向,恍如鹰隼穿林,飞掠过去,落在陆明陆亮身边,烟杆倒持,双掌齐起,脚踏中宫欺身直进,陆明挥臂一格,孟武威左掌斜劈胸前,右掌五指如钩,直抓胁下。陆明身形一低,正待避招进招,已给一把抓住,动弹不得。孟武威一个“盘龙绕步”,抢到陆亮身边,反手一掌,劈他下盘,陆亮施展鹰爪功夫,往外一拿,哪知孟武威这一手,暗藏小天星掌力,就是金钟罩铁布衫的横练功夫,一击之下,也要拆散,何况陆亮的鹰爪功并未到家,双掌一交,虎口酸麻,登时就给孟武威扣住他的脉门。孟武威两手一挥,把陆家兄弟接连抛出,掷下了臭水沟中。
孟武威快意之板,手把烟杆,点烟狂抽,一口口青烟喷将出去。禁卫军见他如此威武,心里打突。胡天柱抖手一鞭,把冒浣莲迫退一步,想冲过去和楚昭南汇合,孟武威大喝一声,一口浓烟劈面喷去,胡天柱呛出声来,易兰珠侧面唰的一剑刺出,胡天柱反手一鞭,又给宝剑斩去一截,张华昭在背后一脚飞起,胡天柱连受挫折,猛不及防,后心给狠狠踢了一脚,身子扑前,孟武威赶上一步,单掌一托,喝声“起”!胡天柱腾云驾雾般的,身子直飞出来,继陆家兄弟之后,跌进了臭水沟中。
楚昭南今晚连遇劲敌,又惊又怒。桂仲明如初生之犊,乘着他气力不加,一口腾蛟宝剑横扫直出,凌厉无前。他的五禽剑法,本是以攻势擅长,往时只因功力不如楚昭南,所谓“棋高一着,缚手缚脚。”迫得依凌未风所教,仗宝剑之力,坚守谋和。而今楚昭南久战力疲,桂仲明心雄胆壮,着着和他抢攻,把楚昭南气得七窍生烟!
楚昭南眼观四面,见最得力的助手胡天柱,也给抛入臭水沟中。禁卫军只剩下四五个人,越发抵挡不住。他长剑一领,猛的喝声:“浑小子,你别猖狂!”猛下辣手,虚晃一招,引得桂仲明横剑招架,唰的一剑,疾如闪电,剑锋一转,便从侧面抢了进来,直刺桂仲明肩后的风府穴。桂仲明回剑不及,看看要遭毒手。只听得一声断喝:“你也别狂!”原来孟武威早已抢步过来,来得恰是时候,铁烟杆“横架金梁”,硬磕楚昭南的剑,楚昭南知他气力沉雄,不愿和他对耗,霍地一个矮身,风车般转将出去,长剑起处,向易兰珠冒浣莲各刺两剑,两人被迫闪避,楚昭南已脱出重围,举剑叫道:“点子棘手,暂且收兵!”带领禁卫军高手,退出巷口。孟武威杀得性起,紧迫不舍,他棋逢对手,技痒异常,叫道:“我和你单打独斗一场如何?”楚昭南怒道:“我楚昭南还能怕你这糟老头子?你要单打独斗,过两天咱们约个场所,打个痛快。”孟武威一听楚昭南自报名头,不觉呆住。
孟武威、楚昭南都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虽然以往未碰过面,却是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声名。如今楚昭南自报名头,孟武威心想:真是老糊涂了,此人剑法如此神妙,怎的想不起是他?江湖上使剑的人虽多,最负盛名的却只有三个,一个是傅青主,一个是石振飞,另一个就是他(凌未风是后起之秀,在西北虽享大名孟武威却不深知)。傅、石二人的剑法,自己早已见过。如今看来,此人剑法绝不在傅、石二人之下。只是前些时听说,他早当了皇帝的禁卫军统领,难道自己帮助的这一伙人,就是他要追捕的钦犯?
孟武威虽然是老当益壮,侠骨豪情,但因有家有业,若要他真和朝廷作对,可是顾虑甚多。此时听楚昭南骂战,不觉烟杆倒挂,停了脚步。冒浣莲则另有想头,她见楚昭南虽败,但急切间要挫折他,却是甚难。自己这帮人,能逃脱已是大幸,何必再去追击。而且今晚禁卫军精锐已经出动,缠斗下去,危险更多。她碰了碰桂仲明,跨前几步,对孟武威道:“孟老爷子,咱们不打落水狗,让他走吧。”桂仲明腾蛟剑向前一指,喝道:“割鸡焉用牛刀,你要比试,小爷随时奉陪。”楚昭南筋疲力倦,生怕他们追击。他只是为了面子,不得不故作壮言。
这一老一壮,老的就是南京镖行的领袖孟武威,壮汉是他的儿子孟坚。孟武威和石振飞并称南北二名镖头,保镖从未失手。这次孟坚给陆明陆亮诱去替纳兰相府保三十六名少女,几乎折在江北三魔手上。回来一说,孟武威年纪虽老,火气极大,虽不敢招惹相府,却恨透了陆明陆亮。他说不管陆家兄弟是什么相府武师,他们总算是江湖人物,这次藏好诱镖,令武威镖局出丑。非找他们理论不可。他封了镖局,带子进京,沿途找寻人妖大魔郝飞凤不着,正是一肚皮没好气。到了京师,就想去找二陆。倒是他的儿子把细,劝道:“相府门高狗大,你老人家去找他们,他们不见你也没法。何况他们是武林小辈,你去找他们,先就折了身份。”孟武威一想,也是道理,当下和儿子相商,决定第一步先去找石振飞,由他出头,柬邀镖行同道和二陆到会赴宴。石振飞是京城的武林领袖,二陆虽是相府教头,但并无官职,同是“混江湖饭”的,不容他不赴会。到时,孟武成就要二陆磕头陪罪,否则就要把他们赶出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