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无限深情舍己为人甘替死 绝招雪恨闯关破敌勇除奸

七剑下天山 梁羽生 4740 字 2个月前

韩志邦匆匆地跑到了附近的一间喇嘛寺中,问喇嘛道:“你有金创药吗?”大喇嘛说道:“有的,你要来给朋友敷伤吗?”韩志邦连声催道:“快点给我!”西藏喇嘛的金创药功效甚大,韩志邦要了过来,跑进他寄寓过的小房内,将小喇嘛推了出去,蓦地关起房门,抽出辛龙子送给他的那把天龙派的镇山宝剑来!对着墙上那面发光的铜镜,凝视了一阵,剑锋向上,倏地嗖嗖两剑,在面上划过,划了两道深深的创口,鲜血汩汩流下,禁不住痛得叫出声来!大喇嘛对韩志邦的行动本就觉得奇怪,这时来到房外,听到里面呻吟之声,急忙一脚踢破房门“哗”的一声叫道:“志邦,你怎么了?”韩志邦宝剑当啷一样跌落地上,大喇嘛赶忙上前将他抱住,叫道:“你疯了吗?”韩志邦取出金创妙药,大喇嘛给他敷上,过了一阵,韩志邦这才苦笑说道:“你马上带我去见活佛!”大喇嘛莫名其妙,韩志邦低声说道:“请你看在舍利子的份上,照我的话去做,不要发问。”大喇嘛见他神智清醒,不是疯狂,迟疑了一会,合什说道:“居士是我们的大恩人,敢不遵命!”取过一件黑毡大衣,给韩志邦披上,拖着他悄悄地从后门走出。

再说凌未风自知毕命期近,虽是旷世英雄,也禁不住有所牵念。“我太残酷了,不应该那么对待琼姐的!”他想起杭州少年时游乐的日子,想起钱塘江大潮之后,想起横过云贵高原时刘郁芳凄怨的眼光,不知怎的,蓦然又想起韩志邦那诚恳老实的模样,一个念头,突然从心个掠过:“我为什么不在死前给他们撮合呢?”他思索着有没有机会再写一封血书,托知心的卫士在他死后带出。四周黑黝黝的,只有四个角落发出烛光。他抬起了头问成天挺道:“什么时候了?”成天挺笑道:“还有一个时辰,就是午夜,凌未风,你临死前有什么遗言要我给你带出去吗?”成天挺是清廷的死士,凌未风冷笑说道:“你告诉楚昭南,像他一样为胡虏作鹰犬的人,若不及早回头,死无葬身之地!”成天挺笑道:“看,你把你的师兄恨得那样,你的师兄倒还惦记着你呢!他在你临死之前,还准活佛来给你祷告,按藏民的风俗,火化你的尸骸,你听,外面的脚步声,他们此刻已经来了,嗯,比原定的时间还要早哩!”

允禔新立的活佛宗达·完真,黄昏时分专诚去拜访允题,他说布达拉宫是喇嘛教的圣寺,若然在里面处决人犯,一定要得到他们的同意,并应准他们去做祷告。允禔知道楚昭南今晚要在迷宫将凌未风悄悄处决,颇为惊讶宗达·宗真消息的灵通,但转念一想,在这些小事上倒不妨尊重他们的习惯,也便点首答应了。迷宫中到处都有武艺高强的卫士,看守凌未风的更是一等一的大内高手成天挺,谅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凌未风听成天挺说起有喇嘛来替他祷告,皱眉道:“大丈夫死则死耳,何必如此多事?”继而又想,当年抢舍利子时,自己也曾出过一把力,和那些大喇嘛也颇有交情,他们来替自己作死前祈祷,正好趁此机会请他们把血书带出。正思量间,两个黑影已一闪而入,为首的正是宗达·完真。

成大挺按着双笔,欠身作礼,说时迟,那时快,宗达·完宗侧面的喇嘛,蓦然一跃而前,手指一戳,已把成天挺的穴道封闭,斗篷一揭,露出面目,凌未风惊叫道:“韩大哥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成天挺在地上圆睁双眼,又气又怒,却是动弹不得。按说成天挺的武功比韩志邦高出许多,无奈他全无防备,而韩志邦又学成了达摩秘笈,怪招使出,连齐真君初遇时也要吃亏,更何况成天挺。

韩志邦将成天挺缚在椅上,仍面向着凌在风。拔出宝剑,把凌未风身上的镣铐全部斩断,低声说道:“凌大侠,你随活佛出去吧!”

凌未风仔细一想,了然于心,摇摇头道:“韩大哥,谢谢你。枉费了你的心血了,我不能走出去!”韩志邦急道:“为什么?”凌未风道:“到处都有卫土把守,我不想连累你们!”韩志邦把黑毡斗篷脱下,说道:“我留在这里,你出去,戴上斗篷,他们不会知道你是谁的!”凌未风毅然说道:“不成,韩大哥,那不成!我岂能容你替我去死!”韩志邦道:“你比我有用得多,你该留着,让我去死!”凌未风怒道:“你要我做不义之人,自己苟活,却要朋友替死!”韩志邦咬着牙根,不发一言,忽然双指一戳,点了凌未风的哑穴,凌未风药力未解,浑身无力,绝顶武功也用不出来,只好任他摆布。韩志邦给凌未风披上大衣和斗篷,将他交给宗达·完真,俯首说道:“活佛,一切都拜托你了!”宗达·完真弯腰吻了韩志邦的足跟,滴泪说道:“韩义士,你才是真正的活佛!”转过身驱,半拖半拉,把凌未风带出了迷宫。

韩志邦坐在胡床上,面对着成天挺,时不时有值班的武士经过密室,探头内望,韩志邦身材和凌未风差不多,面上又有刀痕,室内光线又很微弱,卫士们毫不在意地巡过便算,谁也没有发现。

韩志邦万念俱寂,在黑暗中静待最后的时辰,忽听得门外的值班武士说道:“楚统领,时辰还未到呀,你来得这样早!”门外楚昭南的声音说道:“我要他几时死便几时死,你管得着?”边说边推开了房门,叫道:“成天挺,你出去!”成天挺不言不动,楚昭南跨进两步,正待发问,韩志邦身形骤起,拳风劈面,楚昭南陡然一缩,胸口已结结实实受了一拳,烛光瑶曳中,楚昭南看出敌人不是凌未风,这一惊非同小可,喝道:“你是谁?凌未风哪里去了?”喝声未停,金刃劈风之声又自背后袭到,韩志邦身形奇快,拔剑进招换位,都只是一刹那间之事,楚昭南轻轻一闪,腰胁又给韩志邦双指戳了一下,一声怒吼,游龙剑挣然出手,听风辨器,反手一剑,暗室中火花蓬飞,韩志邦直给震到墙边,才煞得住身形。楚昭南旋过身来,看得真切,一声狞笑:扑上前道:“哈,韩志邦,你也敢来找死?”游龙剑一摇,倏地直奔韩志邦咽喉刺去!

韩志邦仗着达摩怪招,打了楚昭南一拳,又点中他的穴道。无奈功力相差太远,楚昭南又是武林的大行家,入房之时,发觉迹象有异,已把全身穴道闭着,韩志邦一拳双指都如击败草,手腕反给震痛。这时见楚昭南狠狠刺来,心念一动,呼的从旁边抢出,宝剑斜挑,招数却不用老,楚昭南回剑封迫,他又抢到右首去了!

楚昭南何等机灵,知道韩志邦是想仗着怪异的身法来和自己游斗,心想:韩志邦只是癣疥之患,不必理他。看样子凌未风大约逃出未久,若给韩志邦缠着,岂不走了大敌?当下虚晃一剑,向门口奔去,大声叫道:“凌未风逃了,赶快搜捕!”韩志邦一声不响,刷的又是一剑,楚昭南突觉冷气森森,剑锋指到胁下,想起韩志邦使的也是宝剑,一迫得回剑防守,剑锋一碰,又是一溜火花,两口宝剑,都没有伤损。

楚昭南勃然大怒,看来非把韩志邦杀死,就不能出去。游龙剑一翻一卷,展开了天山剑法中的精妙招数,狂风暴雨般地紧紧追迫,大声喝道:“韩志邦,你真的不要命了!”韩志帮傲然说道:“我就是不要命,你也别想再追着凌未风!”楚昭南剑走连环,点刺劈撩,真是翩如惊鸿、矫若游龙,韩志邦仗着怪招,在剑光中钻来钻去,楚昭南一时间却也奈何他不得!恶叫一声,运起内力,将剑一抖,剑风四荡,四边墙角的烛光全部熄灭,但剑花错落,光芒四射,暗室中剑气纵横,反比以前明亮,韩志邦只觉四面八方,都是楚昭南的影子,自知无法逃命,反而大声狂笑,楚昭南觅得破绽,一剑疾刺,自韩志邦前心直穿进去,韩志邦宝剑落地,血如泉喷,犹自狂笑道:“刘大姐,我对得住你了!”楚昭南宝剑抽出,飞脚把韩志邦尸身踢翻,跃出密室,忽听得轰隆一声,外面火光冲入,武士们纷纷向外三门涌出。

楚昭南奔出中门,火光中只见傅青主等挥剑杀人,众武士堵截不住,连连后退,楚昭南振臂叫道:“不要慌乱,困死他们!”退入角门,下令放箭!不料敌人竟似熟识迷宫道路,左穿石插,直追进来,楚昭南押着阵脚,亢声叫道:“大军就要到来,他们一个也走不掉,我们要拼命挡住!”傅青主纵声长笑,把手一招,内外健儿纷纷杀入,火箭乱飞,火头四起,楚昭南放眼望,只见迷宫中到处都是敌人,也不知傅青主从何处调集得这么多勇士!

韩志邦匆匆地跑到了附近的一间喇嘛寺中,问喇嘛道:“你有金创药吗?”大喇嘛说道:“有的,你要来给朋友敷伤吗?”韩志邦连声催道:“快点给我!”西藏喇嘛的金创药功效甚大,韩志邦要了过来,跑进他寄寓过的小房内,将小喇嘛推了出去,蓦地关起房门,抽出辛龙子送给他的那把天龙派的镇山宝剑来!对着墙上那面发光的铜镜,凝视了一阵,剑锋向上,倏地嗖嗖两剑,在面上划过,划了两道深深的创口,鲜血汩汩流下,禁不住痛得叫出声来!大喇嘛对韩志邦的行动本就觉得奇怪,这时来到房外,听到里面呻吟之声,急忙一脚踢破房门“哗”的一声叫道:“志邦,你怎么了?”韩志邦宝剑当啷一样跌落地上,大喇嘛赶忙上前将他抱住,叫道:“你疯了吗?”韩志邦取出金创妙药,大喇嘛给他敷上,过了一阵,韩志邦这才苦笑说道:“你马上带我去见活佛!”大喇嘛莫名其妙,韩志邦低声说道:“请你看在舍利子的份上,照我的话去做,不要发问。”大喇嘛见他神智清醒,不是疯狂,迟疑了一会,合什说道:“居士是我们的大恩人,敢不遵命!”取过一件黑毡大衣,给韩志邦披上,拖着他悄悄地从后门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