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掂起脚来,抬头一看,只见场中一个武士将一根大枪舞得呼呼风响,武学中有句话:“枪怕圆,鞭怕直。”使枪若然似使鞭一样,能够软硬随心的抖起圆圈。那确是颇有功力了。但李逸心神不属,看了一会,便看不下去,心中老是琢磨李明之对他的说话。忽地有一个满面虬髯的武士挤到他的跟前,拍了他一下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老兄真是深藏若虚!”李逸吓了一跳,但见这个虬髯武士露出诡异的笑容往下续道:“以老兄的剑法而论,本可以完全不让对方刺中,你却故意让他在你身上戳了无数白点,这真是君子之风,成人之美,佩服,佩服!”李逸急忙说道:“哪里,哪里,崔仲元的剑法确实厉害,还是他有意让我呢!”那武士道:“我若是崔仲元,我早已撤剑认输了。纵然他不知道你故意让他,但你在无关要害的地方中了他四次剑点之后,就立刻刺中他的心窝,他是名家弟子,居然还好意思再打下去,脸皮真是厚得可以!”李逸心头砰然一跳,猜不透他的来意如何?
那虬髯武土又道:“小弟还有一事未明,要向兄台请教。”李逸虽然极不愿意与他说话,却也不得不虚与委蛇,道声:“请说。”那武士道:“兄台所使的八仙剑法,其中有一招手法甚是奇妙,不知叫甚名称。”当下将那一招的手法口讲指划的重说出来,李逸听了,更觉心虚,原来那一招是他师父自倒的新招,与八仙剑法中“星海浮磋”这一招极为相似,不料这虬髯武士竟然看得出来。李逸故意诈笑说道:“当时我给崔仲元攻击得无法招架,那一招实是迫出来的,其实不成章法,教兄台见笑了。”那虬髯武士道:“原来是张兄临场自创的新招,变化精微,确是上乘剑法,佩服,佩服!”口气似赞似讽,幸好这时场中正有精彩表演,众武士彩声如雷,李逸支支吾吾含混过去,趁这机会再挤到前面,装作留神看场中的表演。
哪知这一看却真的把李逸的眼光吸住了,只见场中一个白衣武士,正在表演“飞刀断桩”的绝技,校场的一角插有十根柏木桩,每根木桩都有茶杯粗细,白衣武士在离木桩七八丈远之处扬手一柄飞刀,但听得“嚓”的一声,木桩立即断了一根,这门功夫,准头还在其次,他以轻薄的匕首而能削断木桩,这内家劲力却是非同小可,李逸心中暗暗喝彩,片刻之间,那白衣武士已削断了七根木桩,忽地取出三柄飞刀,朗声道:“最后这三柄飞刀,我要同时将三根木桩削断。”此言一出,登时全场肃静,人人都睁大了眼睛,注视白衣武士的三柄飞刀!
只见他把手一扬,却并不见飞刀向前飞出,众人方觉奇怪,陡然间有人失声叫道:“捉刺客啊!”原来他向前扬手,飞刀却从背后飞出,三柄飞刀都到主考台上,竟是立心要刺杀神武营的都尉李明之!
这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众人都料不到他发飞刀的手法如此奇妙,待到警觉之时,那三柄飞刀已给李明之打落,白衣武士大声喝道:“挡我者死,让我者生!”挥舞长剑,拼死闯出场外,有人上前拦截的,他扬手便是一柄飞刀,霎眼之间,已有三个人受了他的剑伤,两个人中了他的飞刀!众人都见识过他飞刀的厉害,登时大乱!李逸正要闪避,那虬髯武士忽地在他耳边叫道:“快拦住刺客。”霎眼之间。只见那白衣武士竟然向着李逸奔来,离身不到三丈,一听虬髯武士呼叫,扬手便是一柄飞刀,虬髯武士弯腰一闪,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肘向李逸一碰,李逸冷不及防,给他撞得移动两米,飞刀正好对准他的喉咙飞来,李逸借那一撞之势,向前一个滑步,堪堪避过那柄飞刀,说时迟,那时快,第二柄飞刀又到,李逸拔剑一挥,将飞刀打落,就在这霎那间白衣武士已冲到了李逸面前。
也就在这刹那之间,李逸心中已转了好几个念头:“捉他,还是不捉他?”一时间确是难以决断。这白衣武士行刺李明之,说来应该是和李逸同一路的人,可是李逸不捉他,本身立即便要露出马脚。
但听得“唰”的一声,白衣武士的长剑已迎面刺到,这一剑又快又狠,剑尖指着李逸的咽喉,在这性命倾顷之际,哪容得李逸再加考虑,况且学武之人,受到敌人攻击,防御乃是本能,李逸在这紧急关头,不自觉的使出剑法中一招最精妙的招数,青铜剑轻轻一抖,突然反弹出去,“铮”的一声,将对方的长剑荡开,那白衣武士的剑法也极厉害,倏然间又圈了转来,剑光荡起了一个圆圈,精芒疾转,把李逸的上半身全笼罩在剑光之下,李逸急忙用了一招“乘风破浪”,青钢剑向上一挑,将对方攻势破去。但见剑光流散,有如黑夜繁星,千点万点,直洒下来,那白衣武士在瞬息之间,招数又变,剑尖抖动,声若银蛇乱掣,一招之内,连刺李逸七处要害,李逸甩了一招峨嵋剑法的起手式“抱元守一”,长剑一立,俨如在身子周围,布起了一道钢墙铁壁。那白衣武士攻不进去,正待变招,李逸深怕他还有什么厉害的杀手,急忙抢先一步。陡然攻出。倏的一剑,刺中了那白衣武士的手腕!
众武士见刺客被李逸拦住,纷纷涌上,神武营那两大高手最先赶到,一个使出“大擒拿”手法,封住了刺客的双手。另一个飞起一脚,正中腰胯,登时将这名刺客踢翻,这乃是因为剑客手腕受伤,出剑无力,要不然神武营的两大高手武功虽强,也绝不可能如此容易便将他制服。
神武营这两大高手,一个取出脚镣手铐将刺客锁上,另一个则张开双手拦住众人,朗声说道:“刺客就擒,没有事啦。你们都退回去,等候考试,不可骚乱。”刚才那个与李逸比剑的崔仲元也在其中,见李逸在三招之内,将刺客刺伤,这才知道李逸的剑法其实还远远在他之上,不由得傲气全消,悄然退下。
李逸心头却是难过之极,想道:“这刺客一身是胆,武功之强,不在我下!确实算得是个英雄人物,如今却被我害了他了。”看那刺客,只见他的目光也正向自己射来,眼光露出怨毒的神色。李逸心中酸痛,扭开了头,不敢看他。只听得神武营那两大高手说道:“今次擒了刺客,你的功劳最大,我们给你禀明,李大人定当有所重赏。”李逸自怨自愧,只好淡淡的谢了一声。
骚动停息。过不多久,李明之宣布今日的选拔试完毕,还有一小部份未试的,明日再续举行。李逸见他并没有特别召见自己,虽然有点疑心,却也免了许多烦恼。当下随着众武士出场,乱哄哄中只听得众人还在谈论刺客的事情。
李逸混在人丛之中,低头疾走,刚刚走出场子,肩头忽地给人拍了一下,却原来就是那虬髯武士,只听得他哈哈笑道:“兄台武功之高,尚在我意料之外。剑术之妙,我看便是尉迟炯复出,谷神翁在场,亦不过如是,今日真是令我大开眼界了!”李逸暗睹叫苦,听他首先便提出了自己的师父,心知刚才在和刺客斗剑之时,被迫使出师门绝招,已是露了底了。当下只好佯作不知,说道:“老兄说笑话了,我怎能和那两位名家相比呢?”那虬髯武士又道:“兄台今日立此大功,定膺重赏。说不定可以做天后近身的卫土,上接天颜,那就更容易飞黄腾达了。小弟他日还望我兄提携呢!”李逸听他话中似含别意,莫测高深,急忙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擒凶杀贼,这是我辈份所当为,小弟哪里是望什么厚赏呢?”那虬髯武士望了李逸一眼,一笑说道:“吾兄如此忠心爱国,更教小弟佩服了!”
李逸无法摆脱他的纠缠,只好和他闲聊,互通姓名,始知他是山东临淄人氏,名叫南宫尚,再打听那个刺客,却是京城里的人,名叫白元化,李逸颇感意外,心中想道:“畿辅首县,选人定然特别小心,却怎保荐出一个刺客来?只怕那位知县大人,最少也要被牵累下狱了。”
过了两日,神武营所要补充的一百名卫土已经全部选拔出来,那南宫尚也在取录之列,而且恰好分配与李逸同在一起,都是“外宫轮值卫士”,皇宫分为两个部份,外面的几座宫殿,是皇帝接见臣工,以及殿阁学士拟稿的地方,深宫内苑,则是后妃居住的地方,“外宫”和“内苑”门禁森严,不能逾越。李逸只被选作“外官轮值武士”,接近武则天的机会微乎其微,心中颇为失望。
再过两日,李逸尚未得到李明之召见,更生疑虑。最初两日,还未轮到他当值,这日他正坐在宿卫房中,闷闷不乐,那虬髯武土南官尚忽然又走进来,和他闲聊,说道:“可惜我们只是外宫卫士,见不到内苑风光!”李逸唯唯诺诺,南官尚又道:“听说天后住在禁苑凌波宜中,水木清华,无异仙府。我有个朋友是大内卫土,他曾经进去过,赞口不绝。凌波宫在太波浪边,前面是以前唐瑚皇帝住的乾元殿,乾元殿虽然富丽堂皇却远不及凌波宜的清雅绝俗。”这些地方,都是李逸小时候玩耍的地方,当然十分熟悉,暗暗奇怪南官尚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话,好像要故意泄露天后的居处给他知道似的。正说话间,神武营都尉忽然派人进来,召李逸进宫,李逸一望天色,已近黄昏,心中不禁疑云暗起。
李逸掂起脚来,抬头一看,只见场中一个武士将一根大枪舞得呼呼风响,武学中有句话:“枪怕圆,鞭怕直。”使枪若然似使鞭一样,能够软硬随心的抖起圆圈。那确是颇有功力了。但李逸心神不属,看了一会,便看不下去,心中老是琢磨李明之对他的说话。忽地有一个满面虬髯的武士挤到他的跟前,拍了他一下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老兄真是深藏若虚!”李逸吓了一跳,但见这个虬髯武士露出诡异的笑容往下续道:“以老兄的剑法而论,本可以完全不让对方刺中,你却故意让他在你身上戳了无数白点,这真是君子之风,成人之美,佩服,佩服!”李逸急忙说道:“哪里,哪里,崔仲元的剑法确实厉害,还是他有意让我呢!”那武士道:“我若是崔仲元,我早已撤剑认输了。纵然他不知道你故意让他,但你在无关要害的地方中了他四次剑点之后,就立刻刺中他的心窝,他是名家弟子,居然还好意思再打下去,脸皮真是厚得可以!”李逸心头砰然一跳,猜不透他的来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