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恶道人只好放弃了摧毁大树的企图,在突厥武士憎恨的眼光中回到席上,突厥大汗极不高兴,原来在天恶道人说出要摧毁大树之时,他本就想出声阻止的,但那时菩提上人有意要与天恶为难,而突厥大汗也不相信他能摧毁大树,所以让他去试。如今大树虽未摧毁,却已枯黄,突厥大汗认为这是不祥之兆,所以对他冷淡之极,也不向他敬酒。
菩提上人却忽然笑道:“道长果然好本领,我来敬你一杯!”天恶道人连忙站起来道:“不敢当!”话犹未了,只见菩提上人已托起一个金盘,盘中一个白玉杯,盛着满满的一杯美酒,金盘在他掌上滴溜溜的旋转,倏的就推到了天恶道人的胸前。天恶道人何等本领,一见他这样来势,立即知道他的来意,心中一凛,想道:“原来他还要与我较量一番!”不敢怠慢,急忙凝神运气,伸手去接,但觉一股极强劲的力道向他攻来。天恶道人双足牢牢钉在地上,上身仍然不免晃了一晃。
原来菩提上人是想了许久,才想出这个法子来与天恶道人较量的。他本来也知道天恶避人擅长使毒,但却还料不到他的毒掌如此厉害,居然能在顷刻之间令大树枯萎,菩提上人为了避免与天恶道人的身体接触,因此才想出了用“隔物传功”的本领,借盛酒的金盆,来与天恶道人比拼内功。
若是双方正式交手过招,天恶道人凭着他的毒掌神功,自然不难制胜,但这样比拼,他的内功却要略逊菩提上人一筹,全力抗拒,尚恐有失,哪敢腾出手去接盆中的酒杯?菩提上人嘻嘻笑道:“道长,请喝酒呵!嗯,我送到面前,你又不接,未免太不给面子了吧?”天恶道人满肚皮怒气,情知对方是有意要自己下不了台,若不是在大汗跟前,他真想把菩提上人毙于掌下,此际,他只好装出笑容,索性施展了全身的本领,双掌托着金盘。向对方推去,说道:“实在不敢当,还是我借花献佛,先敬上人一杯吧!”
金盘旋转之势已然停止,天恶道人全力迫来,菩提上人的功力虽然比他稍高,却也不敢腾出手来取盆中的酒杯,双方各自运功,成了僵持之局,但见两人的头顶上都冒出了热腾腾的白气,口中嚷道:“请呀,请呀,请你先干这杯!”
突厥大汗瞧得纳罕,心道:“这两人怎么如此婆婆妈妈的你推我让?”旁边的侍从武士弯下身躯,在他耳边悄悄说道:“他们二人正在以生死相搏,请大汗定夺。”大汗怔了一怔,随即便瞧出了其中凶险的形势,懂得了那武士的意思,要知此时双方均以性命相搏,谁都不敢腾出手来,大汗想要谁死,只须吩咐他先喝这杯便行。故此武士说请他“定夺”!大汗心道:“这道士虽然讨厌,犯我大忌,但他到底是客卿身份,我正要招揽各国武士,若然任由他被菩提上人所伤,岂不使外人寒心?”当然大汗也绝不会暗助天恶道人。但若任由他们僵持下去,又势将两败俱伤。大汗想了片刻,正想叫他们二人罢手,尚未出声,符不疑忽然站起来,嘻嘻笑道:“你们两人让来让去,好,这一杯酒,就让我喝了吧!”拿起一双筷子,在金盘上一敲,但听得“当”的一声,那只白玉杯给震得飞了起来!
只见菩提上人与天恶道人同时松开了手,金盘也落了下来,吐谷浑来的武土麻翼赞急忙将金盘接下。这时符不疑已持杯在手,将杯中美酒一口喝完,连声赞道:“好酒,好酒!”
这一席坐的都是顶儿尖儿人物,人人大吃一惊,要知菩提、天恶道人以绝顶内功相拼,同席的一流高手,连谷神翁与灭度神君在内,自问都没有力量化解,其实不只他们没有办法化解,即算菩提、天恶道人,想自行罢手亦是不能。不料符不疑只是拈起筷子,轻轻一敲便把两股内家真力,都化解了,功力之深,实已到了震世骇俗的地步!
但见菩提、天恶二人颓然坐下,一声不响,地上留下了他们深深的足印,大汗的随从武士虽然不懂得符不疑刚才那一敲的奥妙,看了这个足印,亦自骇然。
但最受惊骇的还是菩提、天恶道人,菩提上人的五脏六腑都给震得好像要翻转过来,暗自运气,过了一盏茶的时刻,方始复原,他举目看天恶道人,但见天恶道人面色灰败,两眼无神,菩提上人心道:“原来这个姓符的并不是偏袒他,看来这牛鼻子道士所受的伤,绝不在我之下。”原来他们受了刚才的一震,双方都要损失三年功力。不过,若然没有符不疑的化解,只怕两败俱伤,那就要比损失三年功力更严重了。天恶道人喘息稍定,暗自思量,以符不疑刚才所显露的这手功夫而论,他完全可以暗助自己取胜,但他却不偏不倚,令到自己与菩提上人都要折损功力,真猜不透他对自己的真意如何?殊不知符不疑正是有意要他们都受一点内伤的。
突厥大汗见符不疑如此化解,天恶与菩提二人既没有分出输赢,双方都不至于损失面子,也很高兴,当下对他们三人都亲自赐酒一杯,调停了这一场暗地里的勾心斗角。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走到默啜太师的跟前,低声说了几句,这个人是默啜太师的管家。默啜听了之后,向突厥大汗道:“有一位中国来的异人,想在大汗面前表演一项技能。”突厥大汗眉头一皱,生怕又弄出什么事来,问道:“是个什么人,你知道他的来历么?他要表演什么?”默啜太师道:“这人是个医生,他说能医好那棵龙爪树。这是我认识的一个医生,我敢担保他不是坏人。”突取大汗听了大喜,便不再盘问默啜太师何以与他相识,立即传令道:“好,叫他一试,若能医好,重重有赏。”
命令传下,只见场中走出一个老头,三尺长髯,颇有潇洒出尘之相,在众人注意之下,走到了那棵大树旁边。天恶道人见,不禁又是大吃一惊!
这个老头儿不是别人,正是天恶道人的克星金针国手夏侯坚,他根本没有改容易貌,还是原来的那副打扮。天恶道人见了,又惊又疑,心中想道:“他怎么也来参加这个大会?阳太华又不是不认识他,怎的让他混进来了?”要知阳太华是专职负责招待各国来的武士的,按说有夏侯坚这样身份的人来到,他就是不禀告大汗也该告诉天恶道人,不料他竟让夏侯坚混在一般的武士之中,直到出了场,天恶道人方才发现,焉能不叫他大大惊疑。
天恶道人有所不知,夏侯坚乃是默啜太师请进来的。原来默啜太师有个独生爱子,患了哮喘病,请了许多名医都医不好,后来夏侯坚扮做一个中国来的走方郎中,只两三剂药就将他医好了,所以默啜太师很感激他。夏侯坚知道武士大会召开,请求默啜太师准他进来瞧瞧热闹,默啜太师答允了他。不过默啜太师并不知道他身怀绝世武功,将他的座位编在普通的席次。
场中只有几个一流高手知道夏侯坚的来历,其他的人则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听说他能够医好枯萎了的龙爪树。都感到新奇,大家凝神注视,看他如何医治。
只见夏侯坚走到龙爪树下,端详了好一会,便从衣袖中取出金针,插在树干上,一连插了十二支之多,随着又提了两桶水,浇在树根,大约过了一支香的时刻,只见枯黄的树叶竟然恢复了青翠的颜色,下垂的树枝也恢复了弹力,随风抖动起来,枯萎僵死的大树果然“复活”了!要知大树之所以枯萎,是由于受了毒害,而并非由于衰老,如今夏侯坚解了树中的毒质,恢复了它的自然生机,因此能在顷刻之间,便令它“复活”。
突厥大汗大喜,立刻宣召命他上来,李逸坐在宫殿里靠近玉阶的一席,夏侯坚走入殿堂,经过他的席旁时,忽然微微一笑,别的人都不知道他是对李逸暗打呼,李逸则是心头一动,想道:“我的易容丹是由他所赐,他当然看得出我的本来面目。”就在此时,李逸忽觉袖管之中似乎钻进了一条小虫,急急伸手一摸,却原来是一根梅花针。李逸又惊又喜,这时夏侯坚走到前头,李逸趁着众人都在注意夏侯坚之际,悄悄的将梅花针拈出来一看,只见针尖上刺着一小薄纸,纸上有几个极细的字,李逸装作拭汗,把纸片凑近眼帘,这才看出是“速离此地,迟则有变”八个小字。
李逸恍然大悟,“哦,原来那一晚用梅花针暗算程达苏的是他!”随即疑心大起,“他为什么要我从速离开这个地方?难道我已给他瞧破了?”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怎可能轻易离开?李逸正在心慌意乱,但见夏侯坚已到了大汗席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