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紫萝冷冷说道:“闵成龙心术不正,我丈夫早已说过他不配做杨门的掌门弟子!”
云紫萝说他不配做掌门弟子,这一下可把闵成龙气得惨了。本来他虽然不认师娘,也还不敢对云紫萝太过无礼的,此时气往上冲,登时就拉下面来,破口大骂:“小贱人,你——”一个“人”字刚刚出口,只听得“啪”的一声响,已是给云紫萝打了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这一记耳光打得委实不轻,只见闵成龙的半边面孔就像开了颜料铺似的,一块青,一块黑,又红又肿,骤眼看去,又像是烤焦了的馒头!
闵成龙是杨牧的大弟子,年纪轻轻就做到了京师震远镖局的大镖头,本领当然很是不弱,不料云紫萝这一记耳光倏然而来,竟是打得他毫无躲避的余地,更不要说还手抵挡了。众弟子但见人影一闪,听得“啪”的一声响,这才知道大师兄给打了耳光,但她是怎样出手的,谁也没有看得清楚。定睛看时,只见师娘早已站回了原位,嘴角仍然是和刚才那样,挂着一丝轻蔑的冷笑,好像从未移动过似的,动作之快,当真是难以形容,众弟子都不禁相顾骇然。
杨大姑见云紫萝出手如电,心头也是不禁为之一凛,暗自思量:“这小贱人的武功似乎还在我弟弟之上,她的手法,也似乎不是杨门手法,看来她果然是深藏不露,另有师承的了。她熟悉我杨家的武功,我却摸不清她的底细,动起手来,只怕还未必准能赢得她呢!”
闵成龙呆了半晌,蓦地喝道:“你们还不赶快上去给师父报仇!”岳豪接声叫道:“是呀,大伙儿并肩子上呀!”闵岳虽然心胆俱寒,但恃着有杨大姑撑腰,料想至多吃点小亏,最后总还是可以把云紫萝制服的,因此便鼓起了勇气,督促众师弟向前。
范魁抱拳一揖,说道:“云紫萝,往日你是我的师娘,我绝不敢对你丝毫无礼,但今日你不肯交待我师父是如何死的,我就只好认定你是杀害恩师的仇人了。”说至此处,把眼望向师娘。云紫萝淡淡说道:“我说过绝不能在你们威胁之下加以辩白,你要听你师兄唆摆,那也由你!”范魁道:“既然如此,那可休怪我不客气了!”当下拔刀出鞘,第一个向云紫萝杀去。
刚才在密室会商之时,范魁还是一直替师娘辩护的,此时他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几个小师弟给他激起了义愤,也都跟着冲出去了。闵、岳二人这才暗暗叫了一声惭愧,抽出兵器,迈步向前。
杨大姑仍然袖手一旁,冷眼旁观。她是个老于经验的武学大行家,乐得有众弟子先打头阵,她好在旁看清楚云紫萝的家数。
云紫萝以足跟为轴,身形一转,脚尖在地上划了一个圆圈,柔声说道:“宝宝别怕,听妈的话,坐在这儿,不要哭,也不要跑。”把孩子放在圈子当中,说道:“谁敢踏进这圈子之内,可休怪我立下杀手!”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望向杨大姑母子的,齐世杰“哼”了一声,杨大姑则仍是意态悠闲地袖手旁观置若罔闻。
说时迟,那时快,众弟子已从四面八方围拢了来,范魁一招“樵夫问路”,刀光闪闪,最先斫到。跟着方亮的小花枪也搠过去。可是这一刀一枪都是连云紫萝的衣角也没沾着,这二人只觉眼睛一花,云紫萝的身形已是在他们的眼前消失。
闵成龙一声大喝,截住了师娘的去路,一对日月轮便即当头砸下。日月轮是一种奇门兵器,擅于锁拿刀剑,轮子的边缘都是锋利的锯齿,莫说给他打着,只要勾着了衣裳,云紫萝即使能够脱身,也要出乖露丑了。云紫萝嘿嘿冷笑,连闪三招,仍未能脱出双轮的笼罩。岳豪胆气顿壮,一口长剑立即向云紫萝背心刺去,喝道:“我能饶你,师父在天之灵也不能饶你!”
云紫萝闪躲了三招,这才冷笑道:“看在你们师父的份上,我不屑与你们一般见识,但你们既然如此不知进退,我也只好替你们的师父薄施惩戒了。”话声未了,挥袖一拂,背后就像长着眼睛一样,刚好拂开了岳豪从她背后刺来的一剑。只听得:“当”的一声,云紫萝身移步换,岳豪两柄长剑却给她的衣袖轻轻一带,插进了闵成龙的日轮之中。火花蓬飞,日轮断了两齿锯齿,岳豪的长剑也损了一个缺口。岳豪叫道:“大师兄,是我的剑!”幸而他叫得快,否则已是剑折臂伤。
闵成龙骂道:“你怎么不长眼睛!哎呀,快,快走乾门,转坎位,别,别给她溜了!”原来杨门六弟子是按着五行八卦的方位包围师娘的。看似各攻各的,杂乱无章,其实却是暗藏阵法。闵成龙就是这“六阳阵”的指挥。
哪知云紫萝并非溜走,只见她身形一转,倏然间已到了范魁面前,“嗖”的一个裙边腿飞出,把范魁踢了一个筋斗,范魁在给她踢中之时,隐约听得她在耳边说道:“你是个好孩子,今后可得多多提防你这两个师兄!”云紫萝是用“传音入密”的内功把声音送进范魁的耳朵的,只有范魁一人能听得见。
范魁跌翻出三丈开外,可是说也奇怪,竟然丝毫也不觉痛,就像是给人轻轻提起又轻轻放下一般。范魁这才知道师娘是有意放过自己,爬了起来,心中一片茫然。
闵成龙喝道:“云紫萝你敢伤人!”双轮挟着劲风,立即便是一招“双龙出海”狠下杀手。
云紫萝冷冷说道:“闵成龙,你无礼孰甚,我不屑伤你,也得给你留下一点记号!”
闵成龙在这日月轮上下了十年的苦功,的确是有不凡造诣。他听说云紫萝要在他身上留下记号,吃了一惊,不敢攻敌,先行防守,把双轮盘旋飞舞,将身子遮得风雨不透,心想:“看你赤手空拳,如何能攻得进来伤我?”
杨牧精通十八般武艺,他的六个弟子所使的兵器也是各各不同。岳豪使的是长剑,方亮使的是小花枪,两个小弟子宋鹏举和胡联奎使的则是钢鞭和铜锏。此时虽然缺了一个范魁,但五个弟子用五种不同的兵器联手围攻,即使是一流高手,也是极难应付的!
黑夜幽林,坟边恶斗,只见幢幢黑影,枪剑鞭锏加上了一对日月轮纵横飞舞,幻出了色彩不同的兵器光芒!饶是杨大姑惯经战阵,也不禁看得目眩神摇!
突然间只见一道匹练似的白光,闪电般的在黑影中穿来插去,原来是云紫萝解下了孝服的束腰素绫,用来当作兵器。只因她出手快得难以形容,远远看去,就似是一道匹练似的白光。杨大姑一看,就知道五个弟子要糟,可是她仍然不肯出手。
杨大姑暗自想道:“但愿他们能够再支持得半枝香的时候,我就可以看清楚她的手法。”
心念未已,只见云紫萝宛似水蛇游走,突然间只听得一片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就在这霎那间,五个弟子人人觉得虎口一震,宋鹏举的钢鞭和胡联奎的青铜锏脱手坠地,方亮的小花枪飞上了半空,岳豪的长剑给云紫萝夺了过去,闵成龙的双轮却互相碰击,收手不住,左手的月轮反打回来,砸向自己的面门!
闵成龙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松手侧头之时,已是迟了片刻,那只月轮斜斜的从他的颈侧飞过,一枚锯齿撕下了他的半只耳朵!
云紫萝说过要在他的身上留下记号,果然就留下了记号!而且是叫他自己亲手用自己的兵器伤了自己的!拿捏时候的准确,力度所用的巧妙,兼之把对方的必然如此应付的后着料得毫厘不差,这种神奇的武功,当真是匪夷所思!杨大姑见了心里也不由得暗暗佩服,暗自想道:“我几十年来,从未碰过对手,今晚只怕要碰上一个劲敌了!”
云紫萝缓缓说道:“鹏举联奎,你们的功夫还得好好练练,别跟着你的师兄胡闹!”教训了两个小弟子之后,转过身对岳豪说道:“你与闵成龙狼狈为奸,本来我也该给你留下一点记号的,看在你尚未敢如闵成龙的放肆,饶了你吧。但这柄剑却是不能还给你了。”说罢,骈指在长剑当中轻轻一敲,只听得“啪”的一声,岳豪那柄长剑折为两段。
杨大姑当然懂得闵成龙的用意,想了一想,便也装作可以大事化小的神气说道:“云紫萝,你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