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面的那座山上,一条人影正在重峦叠峰之间隐没。刘抗刚才的确不是眼花,他看到的就是这个人了。
这个人是缪长风。此际,他正在施展超卓的轻功,向山顶跑去。
腥风触鼻吹来,缪长风的心上好像有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
他知道刘抗这支义军在对面的山上,山下就是战场。但他却不知道是义军火攻清兵,而且已经大获全胜。
正由于不知胜负如何,而自己面临战场,却又不能亲身参加战斗,是以虽然饶是缪长风惯经风浪,心里也不禁焦躁不安了。
“紫萝不知和元超见了面没有,他们也不知是在哪儿?”缪长风心想。他只是从葫芦谷撤退回来的伤兵口中,得知一点战场的消息,只知刘抗和武端兄妹是在这边,其他就不知道了。
他渴望知道战场的真实情况,虽然他不能够亲自参加战斗。
从烧得满天通红的火光,他可以猜想得到下面已经变成火海。他无法飞渡火海,只能跑上山顶高处了望。
渐渐他看得见似蚂蚁一般的,跑上山顶投降的那些清兵了。但是距离太远,他看不见那些清兵是徒手还是握有兵器。是以当然也不知道他们乃是投降。
不过若是两军厮杀,定有杀声震天。他听不见杀声,看来那些清兵也不像冲锋的样子,心中稍稍安定下来。
“莫非这支义军早已转移了?”缪长风暗自想道:“但愿元超和紫萝平安无事,要是我能够见着他们,那就好了。紫萝一定想不到我也会来到这里的。”
缪长风本来是要到塞外拜访天山派的掌门唐经天的,唐经天是云紫萝的干爹刘隐农的好朋友,云紫萝把小儿子付托给他带往天山避难。但因刘、唐二人年纪都已老了,恐怕未必能够等待她的小儿子长大成人,是以缪长风答应为她前往天山,一来可以结识当代的第一位武学宗师唐经天,二来照料她的孩子。他已经答应了云紫萝,做这个孩子的师父。
但在他和云紫萝分手之后,经过了几番反覆思量,他终于还是改变了主意。并非他失信于云紫萝,而是他认为应该先到小金川一趟。
他曾经苦劝云紫萝到小金川与孟元超相见,希望他们破镜重圆。但直到分手之时,云紫萝仍是不置可否,没有表示接受他的劝告,但也没有明白表示一定不去小金川。
经过了一年多的相处,他知道在云紫萝的内心深处,她所爱的人还是孟元超。但为了种种原因,她却要在孟元超和她之间制造误会,好成全孟元超和林无双的姻缘。
“我是最适宜给他们解除误会的人。”缪长风这样想道,“不错,我曾经为她倾倒,如今我还是爱着她。不过如今的爱已经是兄妹之爱了。我爱她就应该令她得到幸福。她已经受过一次婚姻不幸的折磨了,但这次错误的婚姻并非她本身的过错,造成这个过错,孟元超也有一份责任。她为何要独自承担过错,郁郁终生?不错,她是一个巾帼须眉,女中豪杰。不过由于习俗的影响,在她内心深处,恐怕也难免不有一份自惭形秽的心情。我和元超都有责任为她解开这个心头的结。”
他又这样想:“照料她的孩子当然也是紧要的,但却并非当务之急。目前她的孩子在唐经天那里,那是绝对安全的地方,当务之急是小金川方面正在进行的战斗,这场战斗,一定要取得胜利。而我也应当为这场战斗稍为尽一点力。”
一方面是为了友情,一方面是为了小金川方面正在进行的战斗,他决定把天山之行暂且押后。
此际他面对战场,却无法飞渡火海,也不知道云紫萝是否来到了小金川。他看得见熊熊的火光,听得见清兵的呼号,但他却是独自一人在对面的山峰,给隔离在战场之外。
此际,他第一件要做的事,是要先知道战场的真情实况。
他跑上山头,看着熊熊的火光,不觉又是担忧,又是兴奋。“我本来是要到冰雪覆盖的天山,谁知却来到了这四季如春的小金川了。不,现在来说,是来到了火焰山了,人生往往有意想不到的事情,这话当真不错。”
是的,有许多事情,往往是出人意料之外的。正当缪长风面临战场,浮想连翩,叹惜自己不能投身战斗之际,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他听到密林深处的脚步声,这个人也正是朝山顶跑去的,就在他的前面,听声辨向,大概距离不过七八丈之遥。
“这个人能够在险陡的山路上步履如飞,轻功应该很不错才是,怎的脚步声却这样沉重?”
心念未已,忽地听到说话的声音了。原来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军官背着一个受伤的人跑上山头。
古木参天,丰草没胫,怪石遮云。距离虽然不过七八丈之遥,那两个人却还没有发现缪长风。
缪长风一听他们说话的声音,不觉吃了一惊。这霎那间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原来这两个人,一个就是这次进犯小金川的清兵主帅黄栋臣。
另一个来头更大,竟是御林军统领北宫望。
天色渐近黄昏,两峰之间的峡谷早已烧成一片火海。火光辉映晚霞,把天空染得越发猩红。要过对面的山峰,必须从后山下去再行登山。武端虽然下了决心,定要穷追顽敌,但是否能如他们所愿,却是未知之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