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夺枪在手,胆气更雄,竟似蛟龙入海,杀入官军之中,手起枪落,搠翻了五七个,正自杀得性起,忽觉脑后有金刃劈风之声,从后袭到。他轮转枪杆,一挡一扎,只听得当当两声,那人似已给碰退两步。他回过头来,只见暗袭自己的,正是那酒店中的粗豪少年。
丁晓初走江湖,乍遭强敌,夺到的又是一杆普通的红樱枪,不大合手,不觉有点心慌。他猛力将那杆枪抡得悠悠带风,直向敌人打去。那黑面少年剑术也颇精深纯熟,辗转进退,枪剑交锋,丁晓的枪竟也欺不进去。只是这样斗了一二十回合,丁晓反倒心神镇定起来了。原来那人虽然剑术不弱,但丁晓抡动红樱枪,左拦右挡,上挑下刺,也应付有余。丁晓心想:原来江湖拼斗,事属平常,并非每个人都像“朱师叔”那样厉害的。
两人又斗了十多回合,丁晓渐渐看出自己的缺点和敌人的优点了。原来自己刚上来时,缺乏经验,不知虚实,只顾猛力抡枪乱刺。自己的枪是长兵器,敌人的剑是短兵器,利于用小巧腾纵之术,在闪躲之中,乘隙进击;自己一上马便急三枪,恰恰中了敌人道儿,他可以待自己力乏之后,再发力扑刺。丁晓看破敌人用心,蓦地改变战术,使出太极枪二十四式,动如脱兔,静如处女,一镇定下来,丁晓武功原在那人之上,竟自渐渐占了上风了。
这边厢丁晓斗得正酣,那边厢焦忠耀也给那书生模样的人,杀得连连喘气。那怪书生使的兵器,竟就是手中的描金扇子,扇骨用精钢打就,两边锋利,竟可当点穴镢用,又可当一枝小小的五行剑使,轻点重打,横敲侧击,一把扇子,所指之处,竟全是人身的三十六道大穴!
焦忠耀这老头儿也有几十年武功了,他竟不曾见过如此打法。他手中的齐眉棒,本来在直鲁两省,颇有名头,更兼精于“通臂拳”,身法甚轻灵,但一与这怪书生交手,竟是相形见绌。一来一往,斗不到三十个回合,已给怪书生抢了先。
焦忠耀斗得心烦,杀得火起,怒吼一声,刷地一伏腰,使出平生绝技,以通臂拳法化到棍法上来,齐眉棒倒提,砸腰扫腿,急如风雨,专向怪书生的下三路急攻。
怪书生一声长笑:“鼠狐伎俩,现猴儿相,大爷囊空,恕无钱赏!你若再跳,我便打之,你若不跳,我便看之。跳乎哉?真跳也!”他在厮杀拼斗中,竟然酸溜溜的乱掉文,胡诌一通,把焦忠耀当做猴儿耍。焦忠耀的通臂拳棒,原就是取法猿猴的动作的,他纵跃起来,真像一个老猴儿!
焦忠耀给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却半点奈何他不得。饶是焦忠耀迅逾猿猴,那怪书生的一把铁扇,却指东打西,指南打北,身法疾若飘风,招术变幻莫测。他袍袖飘飘,焦忠耀的棍棒,连他衣裳都没有沾着。焦忠耀越战越胆寒,而怪书生却越战越是精神焕发,只见他的铁扇子越展越快,步步紧凑,焦忠耀时刻要留心穴道,大汗淋漓,又见官军马队,又被拳民包围,力既不敌,心亦惊慌,他急绕步旋身,齐眉棒“老树盘根”,向敌人下盘虚打一棒,便赶忙拧腰纵身,待要逃命。
那怪书生可是心狠手辣,半点不饶,他早看出焦忠耀那招乃是虚招,他不避不挡,身形一动,疾如飞矢,竟自抢在焦忠耀逃路的前头。焦忠耀立定,怪书生已猛回身迎着,铁扇一指,便向焦忠耀的“华盖穴”点来,焦忠耀闪躲不及,呵呀一声,往后便倒。怪书生冷笑一声,扇子张开,摇了几摇,便仗着轻灵身法,窜入混战的人丛之中,寻找约他到此地的多年老友。那焦忠耀给点到地下,没人来救,在官军与拳民的混战践踏中,哪里还留得性命。
约怪书生到赭石岗的人,便正是被红衣女侠称为“朱师叔”的人,这时也正杀得非常酣畅,他一柄单刀,寒光闪闪,舞成了一圈白虹,裹住了那两个与焦忠耀同来的中年汉子。那两个汉子,虽也是名捕头,却敌不住朱师叔的精湛刀法,给他一柄单刀,迫得团团乱转。
两人情知不妙,打了一个招呼,便待合力外闯,脱出刀圈。那两人一抡铁尺,一舞单刀,苦苦夺路。朱师叔刀风呼呼,兀自在那两人周围盘旋飞舞,那使铁尺的急了,仗着兵器沉重,猛的把铁尺一翻,“抽梁换柱”,向“朱师叔”的刀身横架上来,便待外窜。
“朱师叔”刀法神奇,经验老练,他不架不接,霍地向下矮身,手中刀一划,“拨草寻蛇”,便向敌人持铁尺的手腕划去。那使单刀的家伙,见伙伴危急,急窜上前来,用足力量,“力劈华山”,朝“朱师叔”的顶粱便砍。
“朱师叔”是何等人物!他既敌住二人,岂有不防备偷袭之理,那使单刀的刀还未到,他已急抽招换招,一提腰劲。“燕子钻云”,刷地拔起两丈来高。使单刀的一刀砍空,“朱师叔”已猛扑下来,手中刀一圈一转,顿时间战场中又飞起了一颗头颅。
那使铁尺的,虽幸未受伤,可也心胆俱寒,他顾不得救友,便径自前奔,刚跑出几丈之地,猛的迎面有人喝道:“哪里走,还有我呢!”声到人到,一管黑呼呼的东西,迎面便点。那人身法奇快,他铁尺未扬,已给点中穴道,与焦忠耀遭遇了同样的命运。
那人点倒了使铁尺的壮汉,迎上了“朱师叔”,用扇一指,笑道:“你怎的打这两个稀松家伙,要用那么些时光?”
朱师叔也笑道:“酸丁,别在这里斗口了,你使的是称心兵器,我使的却是随手夺来的单刀呢!”
朱师叔说着,又一把拉着那怪书生道:“我且带你看一个初闯江湖的少年俊杰……”
这时光,丁晓和那黑面少年一场恶战也已渐渐分出了高下。黑面少年的剑法,虽也颇为纯熟,但究敌不过丁晓的家传绝技,这太极枪廿四式施展开来,只见枪缨乱摆,枪尖乱颤,伸缩吞吐,砸盖挑扎,就宛如腾蛇翻浪。那黑面少年给他困住,兀是不能脱身。
恶战多时,已自夕阳如血以至暮霭含山,赭石岗头,但见黑影幢幢,人马喧噪。义和团拳民,已打开了孔明灯,百十道黄光,笼罩战场。官军马队冲杀不开,马中箭,人被围,乱石岗头,黄昏之后,又不适宜马战,就是有些马队冲出去的,也给义和团在山岗上埋伏的第二道卡子(防线)、第三道卡子,乱箭射将回来。
他夺枪在手,胆气更雄,竟似蛟龙入海,杀入官军之中,手起枪落,搠翻了五七个,正自杀得性起,忽觉脑后有金刃劈风之声,从后袭到。他轮转枪杆,一挡一扎,只听得当当两声,那人似已给碰退两步。他回过头来,只见暗袭自己的,正是那酒店中的粗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