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来,司空照在兵器上先吃了亏,他的松干虽长,却转动不便,连轻身功夫也受了影响。他虽使出虎尾棍圈、点、抽、撤的上乘功夫,无奈这枝随手扭下的松干,到底不是虎尾棍,圈时不圆,抽时不疾,还幸司空照经验老到,不然早就落败了。
董绍堂宝刀寒光翻飞,寻瑕抵隙,硬斗硬碰,要来截司空照这株松干。司空照虽闪避刀锋,无奈到底运用不便,斗了十多个回合,竟被董绍堂的雁翎刀碰上,咔嚓一声,截去了一小半。董绍堂捡到便宜,哪会轻饶,闪电般地便贴“棍”进刀,待削司空照的手腕。
司空照也算机灵,倏地将松干一转一轮,便抽回去,这么一来,虽阻了他的贴“棍”进刀,松干周围,也已被刀锋所削,木片纷飞,散了满地!刀锋之快,可想而知!
司空照虎吼一声,倒纵出两三丈外,低头一看,这枝松干只剩下七尺来长,而且剩下的前半截周围,也已给削得有些尖了。
方复汉在岩石后面,看得大惊失色,正待舍死救他,不料司空照这时,反似比前镇定,哈哈笑道:“叛贼你别得意,看枪!”声音坚定,充满自信,他竟将这半截松干,当成一枝花枪,立刻展开了“金枪廿四式”,反迎上去,再斗董绍堂这口扬威北五省的雁翎刀。
董绍堂冷笑一声:“你只剩了半截枝极,还敢与我拼斗?你还是乖乖地跟我回京吧!看在老朋友面上,我决不能叫你为难。”说罢雁翎刀又扬空一闪,威迫利诱,双管齐下。
司空照不理不睬,手中“枪”打了一个圈子,刷就向董绍堂的小腹“气门穴”刺来。董绍堂身随刀走,雁翎刀往下一捺,径削司空照的木枪。司空照倏地向右一转,倒转枪尖,迎扎董绍堂的右手。董绍堂刀尖一崩往上斜挑,枪尖扎空,给刀略略挂住,顿时木片又纷纷堕地。司空照闷声不响,一枝木枪舞得矢矫如神龙,伸缩如怪蟒,吞吐抽撒,寻瑕抵隙,避刀锋,刺要害,他竟似毫无所惧,在刀光笼罩之中,仍是神色自如。
两人含嗔抱怨,再度交锋,此往彼来,疾如闪电,把旁边的人都看得呆了。司空照这枝松干,虽给削了小半截,但拿来当花枪用却更见灵活,董绍堂也觉得比前难斗多了。
但司空照的“枪”虽比“棍”灵活,到底还是不及董绍堂几十年用惯的宝刀来得轻灵。斗了半个时辰,只见刀光中木屑纷飞,这技术枪周围被削,越削越小,以前是粗如人臂,现在却只似一技大牛油烛了。方复汉看得神摇目夺,触目惊心,正在紧张,蓦地听得董绍堂大喝一声:“着!”又是一声喀嚓,司空照的“木枪”又给斩断了一大截。这枝松桠,竟只剩下三尺不到的一小段了。
方复汉惊得冷汗直流,正待纵出,忽听得司空照哈哈大笑,在笑声中他施展一鹤冲天轻功,凌空飞跃,竟从董绍堂的头顶上飞跃过去。轻如飞燕,捷若俊鹤,避过董绍堂的连环盘斩招数,身形一定,竟自抱着那三尺左右的松桠,向董绍堂说道:“多谢你送我这枝兵器。”
原来刚才拼斗时,司空照仗着身法轻灵,虽然“木枪”仍是因过于粗长,时时给刀锋碰着,但他一被碰,就急急轮转,让它周围被削,而不是劈成两半。到后来虽给斩了一大截,还是周围削得一样圆,现三尺不到,粗如牛油烛的一大段小松桠,却正好当“判官笔”。司空照最精擅的是打穴功夫,他一找到了合手的可当打穴用的“判官笔”,立时如虎添翼。
董绍堂虽知他长于打穴点穴,但却还不敢相信他真能用一段小松桠,当成判官笔。他又是一声冷笑道:“司空照,你还唱什么‘空城计’,拿这段烂木头,就想吓唬老朋友?司空照你欲保全性命,还是快快投降吧!”
司空照木笔一扬哈哈笑道:“你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你试再来斗斗看!”说罢木笔一指董绍堂面门,睥睨斜视。
董绍堂给他气得无名火起,心想:把他毙了也就算了。虽然把他毙了,功劳不如活捉之大,但到底可免受这厮鸟气。他把心一横,立刻挥刀霍霍,直进过来,要把廿多年前的金陵老友,置之死地。
司空照攀松桠为棍,给董绍堂一削成“枪”,再削成“笔”,司空照兀是神色自如,越斗越勇。只急坏了旁观的方复汉。这时与董绍堂同来的两个家伙也都在触目惊心,全神贯注,他们的兵器不知不觉间都已亮在手中,严密监视。
方复汉眼看旧友知交,忘生舍死,不禁热血沸腾,虽情知自己也不是这三个灰衣人的对手,但已决心拼把这条命“卖”在这儿了。他轻声叮嘱上官瑾道:“等下我或会出去与这些恶贼一拼死生,也许可以幸免,也许就埋骨荒山;但不论出什么事儿,你都不能乱动,就是我给人打死,也不许你出去救援。你的本领还差得远,出去只是送死。若是你一见我快要不行了,就赶快滚下山去,趁着我还有一口气在,还能缠住他们的时候,你是有机会逃脱的。上官瑾,你得听我的话!”
上官瑾心虽不愿,口欲有言,但是师父双眸炯炯,迫视自己,也嗫嗫嚅嚅说不出话。方复汉也理不得他这么多了,急急张目外顾,看司空照的情形,是否已到危殆。
哪知事出意料,这一眼看去,竟把方复汉看得目瞪口呆,大感惊讶。这时“战场”之情势已变,主客之优劣已易。司空照拿了那小半截松桠当判官笔用,竟然使得出神入化,欺敌进招,险狠之极,饶是董绍堂刀光霍霍,兀是扫他不着。原来司空照丈余长的枝干,现在给削到三尺不够,轻便得多,打穴兵器是:“一寸短,一寸险。”加上他的内外功夫都已到炉火纯青之境,笔尖所指,竟全是人身要害穴道!
董绍堂大惊失色:自己虽和司空照共事多年,却料不到他的功夫这样精纯,看来单打独斗,非但胜他不了,而且有落败可能。他想示意叫同伴来帮,但又碍于面子。原来董绍堂是从太平天国投降过去的,叛徒心情,总想立“功”自荐,又怕别人看轻,因此非到极端危殆,他还是拼命挣扎。
他见司空照迫得紧,蓦地怒吼连声,展出平生绝技,刀风忽忽,疾如风雨,只见浑身上下,舞成一片刀光,时而凌空高蹈,时而贴地平铺。但司空照是何等人也?他忽前忽后,出手如电,窜高纵低,迅如风飘轻絮,冷笑声中,完全展开了进手招数,竟公然在雁翎刀飞舞的夹缝中,递笔点穴,伸手擒拿!
斗到难分际,董绍堂额角冒汗,目闪头摇。他突展险招,“平沙落雁”,雁翎刀往下一塌,斜削肩臂,顺斩脉门。司空照一声长啸,右臂下撤,左脚外伸,陡然往后一滑,抖木笔,探穴尖,寻穴道,“仙姑送子”,直扎董绍堂的“分水穴”。董绍堂急“回身拗步”,雁翎刀自下上翻,“探臂刺扎”。司空照骤的又“鹞子翻身”,右笔电光石火般直指董绍堂的“华盖穴”,左手也作势擒拿。
董绍堂“呵呀”一声腾身便往后纵,他快,司空照更快,跟踪扑上,看看就要把董绍堂毙命掌下,不料就在此时,蓦地一条人影,横里撞来!挟着劲风,堪堪袭到。司空照急撤招倒纵,避过风头,瞪眼看时,只见这暗袭的人,正是与董绍堂同来的沙鸣远。
司空照木笔一指,大声喝道:“你们这群武林败类,真给江湖人物丢尽面子。你们到底是想车轮战,还是想聚众群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