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灯迈前一步,剑眉倒竖,虎目放光,向沙家兄弟一扫,哈哈笑道:“王总舵一世英雄,如何为奸人所蔽!王总舵可知道这两个是什么人?来历?渊源?身份?”
王子铭随着朱红灯的目光,愕然注视沙家兄弟。他一听朱红灯不先谈大刀会与义和团的纠纷,却先喝问自己两个“手下人”的来历,话中有因,不禁有些疑惑起来,正待反问。忽听“当”的一声,沙守义信手抄起一个茶杯,摔在地上,面上却阴恻恻地笑道:“朱总头目果是英雄,会偷到人家弟妇处过夜,又会挑拨离间,只王总舵主须不是杜真娘,也会听得进你的游词,为你所用!”这话说得刻薄阴毒,无异暗指朱红灯与杜真娘有什么勾搭,这一枝冷箭,不止射向朱红灯和杜真娘,而且也射向王子铭。王子铭的弟妇如真与外人勾搭,那照当时的看法,王子铭也是尊严扫尽,落人耻笑的。王子铭果然又给沙守义再煽起怒火,细想朱红灯等一行人都是借真娘的女营作立足之地,果然不易说得过去。但若三面对质,自己又觉得很是尴尬。
王子铭正在踌躇,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笑道:“王总舵可还认得老朽?三十年前我曾到过山西见过令师,那时王总舵还在学艺。也许王总舵不记得老朽,可是说起翦二贱名,总该有个印象。老朽生平从未说过假话,你也应信得过我不会诬蔑他人。老朽与他们二位贵宾也有点小小过节。王总舵,你真够面子,居然有一位当今皇上的特等巴图鲁来做你的手下!”
翦二先生此言一出,王子铭立即嗖地跳将起来。这翦二先生是江湖前辈,王子铭也素闻他正直不阿。他这样说,王子铭虽然尚未敢信,但却也不能不先抛开杜真娘的事情,要沙家兄弟先与他对质。
但就在王子铭跳起的刹那,忽听得叮当的兵器碰磕之声,沙鸣远的一对三棱透甲锥,已蓦地向翦二先生的头上压下,旁边的太极陈须眉掀动,一展青钢剑,便替剪二先生挡住了沙鸣远的奇门兵器。
变出不意,疾似流星,太极陈青钢剑斜斜一拍,急转身躯,方待进招时,沙鸣远双锥突地由合而分,“流星赶月”,一点面门,一刺胸膛。太极陈沉着应变,剑随身转,闪展腾挪,连让三招。沙鸣远身手迅疾,第四招又连环攻到,“飞云掣电”,左锥直截下盘,右锥翻身反臂斜砸,悠悠地夹起两股劲凤,身法之快,无以形容。幸太极陈也非弱者,他以静制动,“敌不动,己不动,敌一动,己先动。”静如处女,动若脱兔。沙呜远三棱透甲锥挟风袭到时,他只微微一闪,左脚外滑,连用太极剑“行功盘步”,“乌龙搅海”,真如风驰电闪般的,刹那间沙鸣远又是双锥走空,给太极陈绕到身后了。沙鸣远暗叫不妙,仗着身手迅疾,反避这锥,“苏秦背剑”,一转一旋,只见寒光掠闪,锥射银辉,两般兵器,又由分而合。
太极陈与沙鸣远两人功夫,都是武林罕见,电光石火之间已拆了五七招。这时大厅上顿时大乱,沙家兄弟党羽纷纷出手,韩季龙虎吼一声,银花双夺一分,加入战团。上官瑾的描金扇也倏的凌空飞舞,展开了点穴手法。
这时王子铭傍着杜真娘站着,见手下突然出手,顿时呆住。朱红灯亮出翼王的龙吟剑,吧哒一声,把挡在他面前的一条七节软鞭截断,虎跳过来。王子铭只道朱红灯要来挑战,铮然一声,单刀也已亮出。忽听得朱红灯大叫:“停手!停手!”突然又有两个手下奔上前去,急忙抢将朱红灯缠着。
在众人混战之中,翦二先生身形飘飘,在刀枪剑戟丛中,左穿右插,绕过好几个人的阻挡,奔上来蓦地大声喝道:“王总舵,你是大刀会的当家,怎的不将手下约束!难道你怕对质?你要包庇胡虏的奴才?”
王子铭给翦二先生一喝,脸辣辣的挂不住了。今日之事,确出乎他意外,手下的人,竟没人听他号令,擅自出手,而沙家兄弟的武功,也好到出奇,他不能不疑惑了。他虽糊涂一时,究是曾经风浪、有江湖经验的领袖人物。他单刀一闪,跳将出来,振臂大呼道:“大刀会的人赶快停手,不准混战!”
可是尽管他大呼大喊,沙家党羽却没人听他的。翦二先生又冷笑道:“如何?你该看清楚了吧,你如不信他们是胡虏奴才,我还可拿出真凭实据!”
王子铭怒火冲天,冲着沙守义喝道:“沙守义,你还不住手,我就先剁了你。”王子铭还以为沙守义是那班人首领,所以先约束他。
不料王子铭语声未停,沙鸣远双目一瞪,抛了一个眼色,就在王子铭身边,有两个头目,蓦地举起兵器,竟朝王子铭身上戳去!
随从变仇敌,暗袭起身边。一枝练子枪,一柄狼牙棒,突的自王子铭身左身后戳来、压下。正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王子铭虽武艺不凡,惯经阵仗,闪过狼牙棒,却躲不了练子枪,给练子枪一枪自肋下穿过。尚幸王子铭见枪风嗖然袭来之际,身躯一缩,那枝练子枪嘭的穿过,把他穿的棉衣,搠了一个窟窿,枪身已微微贴肉,一阵沁凉。王子铭勃然大怒,侧身一让,奋力用单刀向外一格,把练子枪荡开。说时迟,那时快,狼牙棒又自身后,凌空击下。更糟的是:王子铭的单刀虽荡开了练子枪,却给使练子枪的反手一甩,趁势缠住了刀身,不能抽刀出来,换招应敌!
变生不测,险急非常,就在王子铭的性命俄顷之间,朱红灯蓦地虎吼一声,涌身一跳,疾如鹰隼,竟从缠着自己的两个贼子头上,一掠而过。其时朱红灯和王子铭的距离不足三丈,这一掠出恰是时候。那使狼牙棒的刚下煞手,忽觉脑后风生,顾不得伤害王子铭,急忙把腰一躬,斜窜出去。朱红灯也顾不及追赶,一落下地,吓走使狼牙棒的贼子后,身也不回,立展梅花剑绝招。“神龙掉尾”,回手一剑,便搭在练子枪上,用腕力一沉,只听得一阵截金断玉之声,那练子枪已被朱红灯的龙吟剑截断!这剑是翼王石达开遗下的宝剑,真个削铁如泥!
朱红灯一招败两敌,解了王子铭困厄。这时王子铭惭感交并,也不知说什么好。他急把单刀抽回,当胸一立,向朱红灯表示敬意。再放眼看时,只见大厅上更是比前混乱,噼噼啪啪,乱打起来。杜真娘也给两个贼子缠住了。
王子铭横眉怒目,大喝一声:“鼠子敢尔?”展开山西董派刀法,刀风忽忽,再杀人重围。这时耳边又听得两声惨呼,竟是自己的两个多年心腹,给贼子毁了。
朱红灯迈前一步,剑眉倒竖,虎目放光,向沙家兄弟一扫,哈哈笑道:“王总舵一世英雄,如何为奸人所蔽!王总舵可知道这两个是什么人?来历?渊源?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