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剑吟道:“索家深仇,我何尝不时刻铭记。但一来他们以前处在保定,护卫森严,官军势大,不易动手。二来穷追本源,祸魁祸首乃是满清朝廷,暴政之下,受害之人又岂止武林朋友?所以对索家之事,我从来不看做是私仇。清廷的统治如同大树,索家等不过是枝叶……”
柳剑吟未说完,上官瑾已插嘴说道:“大树若能连根拔掉固妙,若不能时,剪除它的枝叶,也可削弱树身!”
柳剑吟道:“上官兄之说甚是。我所说的意思,不过是想表明我们行事,不是如匕首会之徒用暗杀。有机会剪除枝叶当然该剪除,没机会时就无须逞血气之勇,急急图谋,而应像朱红灯那样大处落墨。以后碰到这类的事,定还会有。因此我想说出我的看法:反清灭洋为主,报仇雪恨为次。
“第二,俗话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此去,只是对付索家父子,和助他作恶的武师卫士,对索家眷属孩子,我们都不要动他们!”
主意已定,大家便待动手。马寿山庄主却突然起立说道:“各位老英雄,请暂停片刻如何?索家有数十匹马护送。诸位武艺精湛,要获胜自然不难。可是他们人多,你们只得五位,若万一堵截不住,给他逃脱,岂不是功亏一篑?要追赶不迟在这片刻,不如待我挑选三五十名骑术好的精壮少年,和你们一同去。你们去对付那些武师,我们对付那些家丁,同时拦截他们的骡车。”
柳剑吟等想想,也认为如此计划方才周密,也便不再客气,请马庄主即定人选。
马寿山这个回民村庄,比碱泉子的回民村堡要大许多,马寿山的武艺也是回族中顶尖儿的人物,所以村民多会一些武艺,至于骑术,那更是比内地汉人为精。几十名少年,很快便选出来了。
一番闹腾,已是子夜。柳剑吟等报仇心切,完全忘了疲倦。丁晓更是磨拳擦掌要手刃敌人。他们一行六人(连马寿山在内),率领着数十骑少年,深夜动身。第二日黄昏以前,已跑了二百多里。卓不凡伏地听声,察出前面约五里之地,有大众车马走动。当下便分配柳剑吟、丁晓、姜凤琼三人,快马先飞驰上去。卓不凡、上官瑾、马庄主则率回民两翼包抄,务使敌人不致漏网。
清角吹寒,胡前声起,马铃叮当,陕北定边府外有百数十骑人马,护着二十多辆骡车,蜿蜒前进。这彪人马,正是保定大豪绅索府的护院、武师、家丁、卫士。其时已是炊烟缭绕,朔风扬沙,天渐黄昏的时候。
索家的三“公子”索志超(直隶总督的心腹),用马鞭遥指着定边府,笑对清廷派来协助的御林军统领铁大鼎和直隶总督派来帮忙护送的大武师郝天龙、郝天豹说道:“上天保佑,到底看得见定边府了。义和团声势这么浩大,一路远来,侥幸没出什么岔子!”
哪知索志超话犹未了,只见迎面山坳处现出一彪人马,历历乱乱的约有三二十骑,头裹黄巾,腰缠红布,分明是义和团民;再一看时,却又不禁齐齐怔着。这二三十骑竟然不是浓眉健汉,而是杏眼娇娘。为首一个女子,美艳夺人,风华绝俗,把铁大鼎他们看得呆了。
那一彪娘子军碰到官军也似颇出意外,为首的女子,柳叶双刀一举,喝道:“你们是哪路官军,知趣者快快让路!”铁大鼎接声笑道:“俺们最知情识趣,你就跟俺们走吗!”
这彪娘子军的首领,正是大刀会的女总头目杜真娘,其时大刀会已与义和团合流。她听说上官瑾到西北找柳剑吟,兼通知西北义和团进京,她不放心,也讨令箭亲到西北,兼率领西北的“红灯照”,这二三十骑就是“红灯照”的先行部队。杜真娘是铁中铮铮、庸中佼佼的女豪杰,她怎听得进铁大鼎戏侮之言,柳眉怒竖,将马一夹,手中刀化成一溜银光,分心直进。
铁大鼎冷然微笑,似乎不屑伸手。说时迟,那时快,杜真娘已纵马驰到跟前。铁大鼎将嘴一呶,旁边的郝天豹黑虎鞭在马背上一抡,呼呼风响,便朝杜真娘横卷过去,他想将真娘活擒过来。
杜真娘刀法纯熟,骑术亦精,她缰绳一提,纤腰微伏,那骑马疾地在郝天豹马旁擦过。杜真娘喝一声着,刀光一带,疾如掣电,泼风一般,横拖过去。郝天豹眼花缭乱,看未分明,马未停,鞭未收,已给杜真娘一刀削飞了个斗大头颅!
铁大鼎见状大惊,急纵马飞前,使了个“大鹏掠翅”的招式,右手的锯齿钩镰刀向上一挥,照着真娘颏下削来;左手的镰刀平伸出来往里一带,又向真娘的颈项钩去。两刀同时使出,疾似飘风,乃是锯齿钩镰刀法中的煞手招数。两刀最难同时避过,真娘见他如此狠毒,不由大怒,一个健鹘凌云,在马背上一点,凭空掠起双丈,让开他的双刀,轻飘飘落在地下。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铁大鼎的马一声厉鸣,两条马足已给杜真娘斩断!
铁大鼎临危不乱,在马背上使出“燕青倒翻”的上乘功夫,一翻下马,仰身向后略退,便避过杜真娘的横斩。真娘双刀斫了个空,越发大怒,向前一纵,双刀滚滚而上!
哪知铁大鼎身为御林军教头之一,果然有些真功夫。他的锯齿钩镰刀是明代浙江派武术宗师单思南独出心裁所创,渗有钩镰枪和单刀的招术,端的非同小可。铁大鼎一使开来,晕流电掣,上下翻飞,攻击不已。饶是杜真娘双刀精妙,也只勉强战个平手,打得汗流沾衣,兀自找不到铁大鼎破绽。其时索家的卫卒,也早已将杜真娘的娘子军围着了。
索志超惊魂甫定,见完全占了上风,又是连呼“上天保佑”。郝天龙据鞍顾盼,骄态毕露,纵声笑道:“有我们兄弟护送,义和团人物竟敢判官头上动土,老虎头上钉虱,岂不是找死!”
柳剑吟道:“索家深仇,我何尝不时刻铭记。但一来他们以前处在保定,护卫森严,官军势大,不易动手。二来穷追本源,祸魁祸首乃是满清朝廷,暴政之下,受害之人又岂止武林朋友?所以对索家之事,我从来不看做是私仇。清廷的统治如同大树,索家等不过是枝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