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萧、冷二人见多识广,也不禁有些惊诧,萧志远心道:“女流之辈,大约总不会是朝廷鹰犬吧?”冷铁樵本来准备要拿出“道上同源”的身份,与对方交涉的,想不到来的竟是几个女子,他平生从未与女子打过交道,一时间竟不觉有点尴尬,迎上前去,讪呐说道:“你,你们是哪条线上的朋友?”
冷铁樵的江湖“唇典”熟极如流,出口之后,这才忽地感到有点不大适当,要知这些他平日说惯了的唇典,一向都是对男性的同道说的,但如今对方却是个女的,称兄道弟,拉关系、讲交情这一套,即使还是可用,也总得换过一套委婉的说辞了,可是冷铁樵从无此种经验,毕竟应该如何措辞,他也不懂。
一个丫鬟忽地“噗噗”笑道:“谁是你的朋友;你这黑汉子也不拿副镜子照照你的尊容,凭你这副尊容,也配和我们的小姐交朋友!”那美妇人斥道:“小菊别胡说八道。”她虽斥责了她的丫鬟,对冷铁樵可也是一般毫不客气,冷冷说道:“什么线上面上,我可不懂。有话爽直的说!你是想求饶不是?”
冷铁樵本来就是一副耿直的脾气,他也从没受过人这样奚落,一时气起,便即大声说道:“你是强盗,我也是强盗,你懂不懂?”
那美妇人点点头道:“唔,原来如此,懂了。”冷铁樵道:“你既是明白,就不该再拦我们的路。”那美妇人蓦地面色一端,说道:“你是强盗,强盗的规矩你懂不懂?”冷铁樵道:“哪一条规矩?”那美妇人道:“强盗出去打劫,岂能空手而回?”
冷铁樵道:“哦,你是要向我收买路银子?”摸出一个铜钱,“铮”的一声,向那妇人挥去,朗声说道:“大钱没有,小钱一个,意思意思。”心里可在直骂:“当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要不是看在你是个女流份上,我真的‘孝敬,你一锭元宝,可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要知所谓“强盗打劫,绝不空手而回”的规矩,是对付一般客商说的,绿林中同道相逢,“黑吃黑”尚且悬为厉禁,何况公然声言要打劫同道?这是一种大大的蔑视,难怪冷铁樵生气。不过冷铁樵是绿林中极有身份的人物,他可不愿和“女流之辈”一般见识,是以他用发金钱镖的手法,弹出那枚铜钱,不过是想吓那妇人一下,聊示橄戒,倒不是真想伤她。
冷铁樵这枚铜钱是想打落那妇人的耳环,哪知道妇人轻轻把手一招,铜钱已是落到她的掌心,她五指收拢,再一张开,那枚铜钱已然粉碎,铜屑就似一撮泥尘洒了下来。铜钱虽然不算很厚,但她只是这么一握,就化成粉末,掌力之强,也是非同小可的了。
那美妇人冷笑道:“你口口声声和我讲什么绿林规矩,却原来你还是不懂规矩!强盗打劫,喜欢拿什么就拿什么!岂有随便你给我什么我就要什么的?”
冷铁樵气往上涌,怒道:“你喜欢拿什么就拿什么?你要我项上的人头,我也得给你了?”那美妇人淡淡说道:“你的首级值得什么,我还不屑要呢!”言下之意,冷铁樵在她眼中,实是不值一顾。冷铁樵大怒,正要发作,萧志远连忙拦阻,说道:“这么说,你想要什么?”要知萧志远急于把李光夏平安送到江家,却不想在路上多惹麻烦。何况对方只是一个妇人,胜之不武。
那美妇人道:“我言出如矢,一发便不可收回。你们可要想清楚了才好,你们敢不敢答应?”这话的意思,即是要他们答应了她才肯说,而一说之后,那便是非要不可的了。
萧志远心中一凛,暗自寻思:“这妇人言语好怪,好似是存心来找麻烦的了。这可怎么答应,倘若她是要这孩子的话,我就说什么也不能给她了!”
冷铁樵怒道:“我还不曾见过这样蛮不讲理的人,萧大哥,你也无谓与她多说了,且看她有什么本领,胆敢口出狂言?”
萧志远笑道:“彼此都是道上同源,何必伤了和气?小娘子,这位冷兄是小金川冷寨主的侄儿,冷寨主的‘万儿’你大约也曾有个耳闻?”萧志远还是希望能把话说开,给他们调解。
那美妇人道:“什么冷的热的,煎的炒的,我都是要吃定的了。除非你们答应我两件事情,或者可以放你们过去。”
萧志远想打探她的来意,向冷铁樵抛了一个眼色,阻止他动手。冷铁樵忍住了气道:“什么事情?你说说看。”
那美妇人道:“你们从这条路来,想必是经过泰山的了?”萧志远心头一震,“难道她已知道了那日之事,为此而来?”便道:“娘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那美妇人道:“你们从泰山经过,当知有句俗话叫做‘有眼不识泰山’……”冷铁樵冷笑说道:“你这个三截梳头两截穿衣的女流之辈,竟敢自比泰山?”
那美妇人淡淡说道:“你们有眼不识泰山,嘿!你们自行把‘招子’废了吧!”冷铁樵怒极气极,仰天大笑,那美妇人不待他发话,就在他大笑声中又平平静静他说下去道:“你们若是不敢自废招子,那就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这两件事情随便你依从一件,我都可以放你们过去!”
萧志远本想打探她的来意,哪知却换来了一场侮辱,任他涵养再好,不由得也气了起来。冷铁樵更是怒不可遏,登时掣出兵器!
那美妇人冷笑道:“好呀,你们就并肩子上吧!”萧志远付之一晒,他见冷铁樵上前,早已退开。冷铁樵怒道:“你有多大本领,便想见识我萧大哥的青城剑法?我萧大哥剑下不伤无名之辈,你先会会我这对虎抓吧。咄,你还不亮出兵器?”
那美妇人道:“你忙什么,你先露两招,待我看看,我是否值得动用兵器?”冷铁樵本来想让她先出招的,被她这么一激,不禁气往上冲,大怒喝道:“好,你要看那就仔细看吧!”他这对虎抓连着铁柄,长达三尺六寸,状如人臂;五指如钩,可以锁拿兵刃,可以点人穴道,又可以施展擒拿手法,端的是一种罕见的外门兵器,厉害非常。
不过他在盛怒之中,也还顾着自己的绿林身份,不愿伤害一个女流之辈,他“虎抓”抓去,一直一横,右手这柄虎抓,直点对方前胸的“气海穴”,左手这柄虎抓则横撕过去,横直配合,对方即使能避开他的点穴,罗衣也势将被他的虎抓撕破。冷铁樵虽是不想伤害对方性命,但这一招两式仍是凌厉之极,精妙非常。他是因为气那女子不过,有意令她当场出丑,一招落败的。
虎抓呼呼挟风,眼看冷铁樵右手这柄虎抓堪堪就要点到那美妇人的胸前,只见她身形一晃,倏然间就似弄魔术一般,那么大的一个人,竟突然在冷铁樵的眼前消失!冷铁樵扑了个空,忽听得鞭声呼响,那女子已是从他侧面袭来,冷铁樵大吃一惊,幸他惯经阵仗,虽惊不乱,左手那柄虎抓立即往地下一按,借着这虎抓一撑之力,飞窜出去,他在旋身之际,还显了一手冷家虎抓的独门功夫,听风辨器,右手虎抓反抓过来,锁拿那女子的长鞭,人在半空,脚还向后一蹬,疾踢那女子的手腕。那女子哈哈一笑,冷铁樵这一抓一踢,全都落空,但他也避过那女子的一鞭,纵出了三丈开外。
饶是萧、冷二人见多识广,也不禁有些惊诧,萧志远心道:“女流之辈,大约总不会是朝廷鹰犬吧?”冷铁樵本来准备要拿出“道上同源”的身份,与对方交涉的,想不到来的竟是几个女子,他平生从未与女子打过交道,一时间竟不觉有点尴尬,迎上前去,讪呐说道:“你,你们是哪条线上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