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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雷震九洲 梁羽生 3414 字 2个月前

这消息有如晴天霹雳,令得他们两夫妻大大震惊。祁圣因对李光夏的父母有爱有妒有恨,她要抢这孩子抚养,心理本来不大正常,但无论如何,总是不愿意自己所爱过的人的孩子,落在敌人手中,即或不死,终生也要过着悲惨的命运。

那位绿林朋友走后,两夫妻相对惶然。祁圣因泫然欲泣,半晌说道:“大哥怎么办?”

尉迟炯毕竟是有几分豪侠气概,一咬牙根,毅然说道:“你大哥拼着豁了这条性命,也得为你找回这个孩子。”

祁圣因道:“大哥,你,这,这个——”尉迟炯笑道:“李文成已死,我又知道了你是喜欢我,我还会妒忌他吗?这孩子既是从你手中失去,不找回来,怎对得住李文成?我早已对你说过,李文成生前,我虽是心怀妒忌,但他的确是一条汉子,我心里也是佩服他的。”

祁圣因脸上一红,说道:“大哥,不是这个意思,我怕的是咱们舍了性命,只、只恐也是无济干事。‘祁连三兽’已是不易对付,何况还有许多大内高手与御林军官。”原来鹿克犀虽是“祁连三兽”中的老大,本领却井非以他最高,尉迟炯可以胜得了鹿老大,但若是对付“三兽”中本领最高的老二羊吞虎,他自问也就未必有取胜的把握了。

尉迟炯慨然说道:“萧志远和李文成素昧平生,尚且不惜性命为他护送孤儿,咱们岂可不如他了?成败生死,听之天命,只求心之所安吧。”

祁圣因大为感动,说道:“大哥,你对我太好了。我倒有个法子,可以救这个孩子,只不过要你受点儿委屈,你愿意吗?”尉迟炯道:“我死尚且不怕,受点委屈,又何足道哉?”

祁圣因嫣然一笑,这才说道:“这件事只有去求江大侠相助。”尉迟炯大感意外,皱眉说道:“咱们杀了江海天的女儿,如何还能求他相助?”祁圣因笑道:“大哥,那女娃儿没有死,那晚你叫我杀她,我是骗你的,我用剑斫的是块石头。”

尉迟炯生平从未低声下气求过别人,但一来是为了成全妻子的心愿,二来江海天已发出英雄帖,他到处受人追捕,凄惶奔走,也不是味儿,若不解开这段梁子,只怕在江湖上也难立足,更说不到去营救李文成的孤儿了。

这就是尉迟炯夫妻来见江海天的前因后果。江海天知道之后,可也煞费思量。

要知江海天的身份与尉迟炯不同,尉迟炯是绿林大盗,本来就是与朝廷作对了的。江海天虽则有反清之志,暗中也曾屡与清廷作对,但表面上他总还是东平县治下的一个百姓,有来历可以根查,未到时机,却不方便明目张胆地反叛朝廷。

但江海天之所以煞费思量,却还不是为了考虑本身利害,而是恐怕牵连朋友。他的一班江湖朋友,情形大致与他相同。例如氓山派与丐帮诸人,都是要等待时机,始能揭竿而起的。江海天这次营救李文成的孩子,说不定要到京城大闹一场,甚至要闯进皇宫,与大内高手厮杀。倘若氓山派与丐帮诸人参与其事,一来人多嘴杂,恐防泄漏机密;二来牵连太广,对反清大业,只怕反而有害无益。

因此辽海天几经考虑之后,终于决定了把这副担子独自挑起,不让众人知道。但萧志远是他的“掌门弟子”,他也想藉此机会,让萧志远多受锻炼,是以携他同行,事情当然也就不能瞒他了。

萧志远听了之后,心头暗暗叫苦。江海天瞧他面有犹豫之色,不悦说道:“怎么,你害怕了吗?”

萧志远与师父同行,心知师父必定会尽力保护他,不管敌人怎么厉害,只要紧紧跟着师父,便不至有性命之忧。因此,他倒不是害怕进京与大内高手作对,他害怕的是另外两件事情。第一件是放心不下师妹,心里想道:“这次远赴京都,不知何时方能回转江家?宇文雄这小子却日夕与师妹亲近,我岂不要大大吃亏?”

第二件是担心在京城遇到识得他来历之人,“爹爹曾派七步追魂手褚元来找我回去,北京是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我爹爹的朋友不少,虽说已隔多年,只怕也还有人识我。要是碰上了一两个熟识的人,难道我也能像对付褚元一样,将他们杀了?”

萧志远心思灵敏,稍一踌躇,便想好了一番说话,当下胸膛一挺,说道:“我要是害怕,那日在泰山玉皇顶,我也不敢拼了性命,拔剑助李文成了。当日围攻李文成的,可也是大内高手啊!”江海天道:“是啊,我曾听萧志远言道:你那日也曾险死还生,确是不失英雄本色,照理你是不应该害怕的!”

萧志远道:“只是——”

江海天道:“只是什么?”

萧志远吞吞吐吐地说道:“只是师父远赴京都,不要先报个讯与师母吗?师妹与师弟都在病中,师父,你,你也不要回去看他们一看吗?”萧志远是想师父让他回家报讯,好有个机会与江晓芙见上一面。

江海天道:“救人如救火,怎还能去料理这些婆婆妈妈的的事情?从这里回家,虽然只是三天工夫便可来回,但三天工夫,咱们已可以赶不少路了。你师弟、师妹的伤,有你师母照料,如何治理,我也早已交待过了,大可以放心得下,还何必回家去看他们?”

萧志远不敢说话,江海天道:“我倒是有点不大放心你。”萧志远吃了一惊,心道:“难道我有什么破绽给师父瞧出了?”江海天接着说道:“此去京都,随时都可能和敌人动手,你刚入我门,功夫都还没开始练,凭你现在这点本领,对付普普通通的敌人,还可以应付,一遇高手,就难免吃亏。”萧志远这才知道师父并非是瞧出他的什么破绽,心上的一块大石这才放了下来,说道:“我跟着师父,还怕什么?”

江海天正色说道:“虽说有我照顾着你,但也总得提防意外。何况我还想你趁这机会,多受点磨练呢。现在我只有想个变通的办法,在路上传你武功,一路走我一路把口诀念给你听,晚间歇息之时,你就修习本门内功,同时我以本身功力助你练功,让你速成,但这样你难免要辛苦一些,你可有这毅力么?”

这消息有如晴天霹雳,令得他们两夫妻大大震惊。祁圣因对李光夏的父母有爱有妒有恨,她要抢这孩子抚养,心理本来不大正常,但无论如何,总是不愿意自己所爱过的人的孩子,落在敌人手中,即或不死,终生也要过着悲惨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