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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雷震九洲 梁羽生 3822 字 2个月前

那只受伤的吊睛白额虎,确是不止只啸一次,马胜龙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敢用这个藉口的。但马胜龙却没想到,第一次虎啸之时,那只老虎是离此数里之外。羊吞虎疑心大起,冷冷道:“这孩子耳朵这么尖?恐怕是你弄醒他的吧?不要你给他回答,夏侄,你是怎么惊醒的?”

马胜龙拔了鸡毛,用树枝做成一个木叉叉着来烧,故意多用点力,木叉穿过鸡头,对着李光夏说道:“老二,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会无缘无故弄醒夏侄,哎呀,我真是粗手粗脚,这鸡头几乎给我弄断了。”羊吞虎厉声道:“你别打岔。夏侄你说。”

李光夏对敌人的时候。胆子是很大的。但这两位“叔叔”,却把他弄得莫名其妙,他也还不敢断定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当然更不敢把他们当作敌人了。他受了马胜龙的恐吓,心里很是害怕,连忙说道:“不错,我是听得虎啸惊醒的。我睡不着觉,这也没有什么紧要吧?”

李光夏迫于无奈,撒了个谎,替马胜龙遮掩过去。心里越发思疑,“他们都向我打听林伯伯的消息,又都怕我把消息告诉另外的人,这是为了什么?他们都说自己和林伯伯是八拜之交,又都说另外两人可能存有坏心,他们向我探听消息,是真的为了与林伯伯的交情,还是想向朝廷领赏、升官发财?”

鹿克犀柔声说道:“好孩子,我和羊叔叔都是因为疼你,所以关心你睡得好是不好。”他是因为羊吞虎盘问马胜龙实是问得太着痕迹,他深知这孩子聪明机警,故此轻描淡写地替羊吞虎从旁解释。

羊吞虎也骤然省悟,虽然他对马胜龙尚有疑心,也就不拟再问下去了,当下说道:“好,你割下半边鸡,到外面把风吧。”那只肥鸡已是烤熟了。

马胜龙如释重负,应了声“是”,抽出佩刀,正要割鸡,忽听得脚步声响,有个清脆的女孩子的童音说道:“好香,好香!”

羊吞虎听得出是两个人的脚步声,跳起来喝道:“是谁?”心中不由得暗暗惊诧:“一个童音未脱的女孩子,轻功怎的如此不凡?伴她同来的那个大人,只怕更为了得了。”要知羊吞虎刚才虽在用神盘问马胜龙,但倘若来的是两个寻常人,脚步声他必然可以远远察觉,如今直到他们走近,方始听得出来,这两人的轻功造诣当然大是不凡了。

喝问声中,来人已经进了庙门,一个是年约五十左右,身材瘦长,青衣小帽,面色焦黄,像个“老家人”模样的汉子。另一个果然是个稚气未消的女孩,看来也是十岁左右,和李光夏差不多一般年纪,梳着两条小辫子,脸上一对小酒涡,配上一双黑漆明亮的眼睛,十分活泼可爱。

那瘦长汉子抱拳道:“对不起,我和这小姑娘赶路,错过宿头,想找个地方歇宿。”那女孩子望着那肥鸡似乎不胜垂涎之至,说道:“好大的肥鸡,分一条鸡腿给我,行吗?”

羊吞虎盯着那汉子问道:“阁下是否刚才打伤老虎的人?”那汉子道:“惭愧,惭愧,我功夫生疏,竟未能将它一镖打死,教你老哥见笑了。”羊吞虎哈哈笑道:“彼此都是江湖上的汉子,不用客气了。这位小姑娘肚子饿了,是吗?好吧,这只鸡已经烤熟了,你们先吃吧。”

那女孩大喜道:“你这人很好,慷慨得很。”伸出小手要拿,那瘦长汉子已拦在她的面前说道:“刚烤熟的鸡很烫,我给你撕开来吧。”这汉子是个老江湖,从羊吞虎的眼神中已瞧出他不怀好意。

羊吞虎突然大喝一声:“拿去!”将烧鸡朝着那汉子的面门一掷,立即便是一个劈掌。

那瘦长汉子霍的一个“凤点头”,烧鸡从他头上飞过,羊吞虎“呼”的一掌,己朝着他的天灵盖劈下。那汉子头还未抬,右臂高举,成了“朝天一炷香”的招式,中指恰恰对准了羊吞虎的掌缘的“冷渊穴”,这手是少阳经脉的起点,倘被点中,羊吞虎这条臂膀势将残废。

羊吞虎见他指法奇妙,不愿两败俱伤,五指合拢,倏的从“劈掌”变为“勾手”,只要一抓一勾,就可将对方的中指拗折。他变招固然迅速,那汉子也并不慢,就在他化“劈”为“勾”的刹那之间,那汉子身形一长,也已从“朝天一炷香”变为“童子拜观音”,双掌合拢,硬劈羊吞虎的拳头。

羊吞虎的拳力可以胜于一指,但单拳却是不能对付双掌,这时双方已经正面相对,谁也不能闪开,羊吞虎右拳一伸,左掌横扫,倏的也从单拳勾手变为了“阴阳双撞拳”,四掌相交,“蓬蓬”两声,声如擂鼓,羊吞虎退了两步,那汉子则以右脚脚跟为轴,转了一圈,方始消了对方的猛劲,稳住身形。但他虽转一圈,却并未后退,功力显得比羊吞虎稍胜一筹。

那只烧鸡从瘦长汉子的头顶飞过,飞到了那小姑娘的面前,那小姑娘一手抓着烧鸡,道:“我只要一条鸡腿,你怎么把整只烧鸡都给了我了?”烧鸡飞来之时,挡着她的视线,这小姑娘还未知道她家的老仆已与对方动手。

那青衣汉子喊道:“妞妞快跑!”马胜龙狞笑道:“小丫头往哪里跑?”早已拦住门口,便要抓那小姑娘。那青衣汉子待要过去救援,却被羊吞虎拦住。青衣汉子功力虽是稍胜一筹,急切之间,却也不能把羊吞虎打退。

那小姑娘叫道:“你敢动我一根毛发,我爹爹把你们全都杀了!”马胜龙嘻嘻笑道:“你爹爹是谁?”那瘦长汉子喝道:“不可说出你爹的名字!”

那小姑娘应道:“是。要杀这几个贼汉子,谅也用不着我的爹爹。”马胜龙怒道:“好呀,你这小女娃也会吹大气,就算你是江海天的女儿,我也要把你杀了。”

鹿克犀道:“江海天的女儿已给千手观音打伤,江海天只有一个女儿。三弟,你无须顾忌。”鹿克犀只注意那青衣汉子,他打的是如意算盘,准备在双方功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之后,他再出手收拾残局。至于这个小姑娘,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马胜龙骂那小姑娘,嘴巴还未合拢,那小姑娘忽地把烧鸡向他掷去,说道:“你们这班臭贼,我不吃你们的东西!”

马胜龙若是和大人交手,即使轻敌,多少也会有几分提防;只因对方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他只道手到擒来,毫不在意,哪知冷不防就着了道儿,只听得“卜”的一声,已给烧鸡打中,鸡头塞入他的嘴巴,门牙都给撞得隐隐作痛,骂也骂不出来了。

那小姑娘嘻嘻笑道:“滋味好么?”那青衣汉子喊道:“还不快跑?”本来这小姑娘打中了马胜龙之后,大有机会可以逃跑,她却是一副小孩子的心情,见马胜龙的嘴巴被鸡头塞住,那只烧鸡就似吊在他的嘴边似的,摇摇摆摆,形状甚是滑稽,她不该留下来取笑几句,机会稍纵即逝,正待转身,马胜龙已是腾身飞起,向她扑来。

那只受伤的吊睛白额虎,确是不止只啸一次,马胜龙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敢用这个藉口的。但马胜龙却没想到,第一次虎啸之时,那只老虎是离此数里之外。羊吞虎疑心大起,冷冷道:“这孩子耳朵这么尖?恐怕是你弄醒他的吧?不要你给他回答,夏侄,你是怎么惊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