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电话那头的顾天朗,听着电话的渺渺忙音,猛地把身边的酒瓶狠狠地砸在地上,酒瓶破碎了一地,一如他绝望破碎的心。他爱着的女人,终于因为他的背叛,要远远得离开他的生命了。
终于来了,终于来了。在他意识到事情已经脱轨时,他就怕着,躲着,不敢面对醇醇质询的清澈目光,那样美好的女孩,他却让她流泪了。他软软地靠在沙发上,任甜蜜往事在脑中重演,迟迟不肯落幕。
他从小就知道她,即使住她住镇这头,他住那头。他大她五岁,从小他就知道镇上孤儿院里有个很漂亮的小姑娘,是人都这样,喜欢美丽的东西,他也不能免俗。他们的生活其实没有交集,他比她大很多,他家是镇上少有的书香门第,母亲对他期望很高,所以当同龄人还在墙外过足童年生活时,只有他在墙内埋头苦读。那时他对她,只有朦胧的熟悉感。
真正仔细看她,是在20岁那年。他被父亲派去走访朋友。那时他已经在外求学,小镇每年都在变,他找不到他要找的人家,然后,他遇见她。顾天朗知道,即使时间多无情地流逝,他依然会记得那个慵懒的午后,他眼前出现的像画中走出的少女,笑盈盈得问他,
“你迷路了吗?”
他呆楞在那,而后才缓过神来。后来经她指点,他顺利找到地址。往后,在他回城求学时,见到身边女性笑意泛起时,总会想起,在那个山边小镇,有他今生见过的最迷人的笑容。后来每次回家,他常常会无意识的晃到镇那头,希冀着能见到笑容的主人,却屡屡失望。偶然听邻居们提起,那个叫醇醇的女孩,被林院长管得很严,因为越大越漂亮了,林院长不太放心。
他曾经被高中老师请去学校帮忙,看着她牵着另一个女孩的手回家,远远的身影婀娜多姿,撩动他年轻的心弦。他也曾经无奈的承认,美丽的东西正多么可怕的蛊惑他的心。
他最后还是认识她了。在他24岁,她19岁的冬天,他也是休假回家。那是个下雪天,清幽的雪花自天而降,让学医苦闷的他,有了片刻的解脱。他散步到镇上孩子常常聚集玩耍的空地上,看着他们无比欢快的打雪杖。然后他的身边猛不丁地倒下一个被雪球击中的人,他赶忙上去扶,那个戴着厚厚帽子的人抬起头,他楞在当场,是她。肤白如雪的脸上已经因为运动而泛红,亮晶晶的黑眼睛望着他说,谢谢。
第一次相遇,她帮他。第二次相遇,他帮她。他们终究是有缘无分。
他们就这样相识。之后,他有了行医资格,常去孤儿院帮忙检查那些孩子的身体,私心里,因为他们算得上是她的弟弟妹妹,他就爱屋及乌,更加尽心。他一直不是太外向的男人,外形也只是清朗,对醇醇不敢有企图。那时的他,只觉得呆在这个女孩身边,就是种甜蜜的恩赐,无人时,回忆起她对着自己展露出的柔美笑颜,常常轻笑出声。
而那时情窦初开的杜醇,也偷偷在意起这个认真的文雅青年。认真的男人最迷人。她那时不敢看他,只能微微侧过头偷偷看,却常常遇上他的目光,只好红着脸对他傻笑。那个冬天的黄昏,橙黄色的夕阳的光华照在年轻的男女身上,他终于鼓起勇气牵起她柔软无骨的手,爱情的美味像是即将到来的春的味道,令他心神荡漾。
望着空洞的窗外,夜色的幽暗让顾天朗透不过气来,他像是一头绝望的兽,冒冒然地放弃了春天的拥抱,带着无限的留恋悔意,一头扎入未知的前方。情丝被砍断的滋味原来是这样,他的生活正渐渐褪色成黑白。是什么导致了这一切呢,如果醇醇在a城,在他的身边,他是不是就不会迷失了呢。可醇醇是那么乐于安逸的女孩,而他也天真的以为,他是个男人,愿意挺身在前,年轻时的奋斗总会换来老后的团圆。原来生活是不能想当然的。
那么多年,醇醇对他的感情没变,只要顾天朗望着家的方向时,他总笃定地知道,那个画一样的女孩默默等他回去,因为他说过,他要先立业再成家。
可是他的感情呢,他总不敢去想,身在a城这个物质城市,他的感情也许早就被他掺进了其他滋味。他是个有野心的男人,对事业拥有成就感,他喜欢成功所带来的优越感,这些,怕是少时读书积累下来的惯性习惯。每天的工作带来的高度压力加上孤独,仅靠与醇醇的通话,是不能纾解的。他是爱面子的男人,只愿在她面前展示自己的优秀,而情愿把脆弱留给自己。
在他被繁重工作,博士论文折磨得几乎想放弃时,他遇见了于佩。他对她的事略有耳闻,虽是院长女儿,却是靠实力取得小儿科医生的资格,挣得别人的掌声。在他带病加班后,在停车场昏睡不醒时,是她发现了他,尽心尽力地帮助他。在他最脆弱的时候,这个看似冷淡的女人,一言不发地扶着他前行,他对着她即使不曾心动,却又是深怀感激的。
而电话那头的顾天朗,听着电话的渺渺忙音,猛地把身边的酒瓶狠狠地砸在地上,酒瓶破碎了一地,一如他绝望破碎的心。他爱着的女人,终于因为他的背叛,要远远得离开他的生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