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了,她仍记得那个萧瑟凛冽的冬天,杜醇穿着一身素旧的棉衣,被那些顽劣的孩童逼到墙角,如困兽般蹲下哭嚎着,“我有妈妈,我有妈妈的。。。。。”
她小时候曾经读到过一则童话,说是在天的尽头,高耸入云的城堡里住着一位孤独的公主,一头火龙张牙舞爪日夜守护着她,直到持着宝剑的王子从天而降,带着公主离开禁锢她一生的围墙。
听完这个童话,其他人总会捏起拳头,想当然得将那条碍事不懂风情的火龙列入邪恶的一方。她却不同。她谢英姿从认识杜醇的那一刻,就对天地盟誓,要做一条守护她的火龙,将熊熊火焰对准所有欲伤害她的人,直到属于她的王子到来,代替她守护她的下半生。
所以她成了一条火龙,用硬冷鳞甲包裹全身,而杜醇是她心上柔软的心跳。人一生得此知己,纵使身上添再多道疤,遭遇再多挫伤,她都无憾。
只是从小到大,那一次的出拳却不是为了杜醇,唯一的一次。她化身火龙太久,以为自己即是正义,不想,她太年轻也太轻狂,为正义而战的结果却是如此残酷不忍回眸。她逾越了,她伤了别人的身,却痛到自己的心,她抱着杜醇泪流不止,她活该。
当年哪吒闹海后,经历剥鳞卸甲之痛,焕然重生。而她谢英姿,曾经天真以为会开心永在,却也在那次噬人的情痛后,蜕茧化蝶。因为爱所以痛的滋味,她尝过,所以她成长了。
往事蹉跎不堪回首,一回首,万千惆怅涌上心头,谢英姿有些惘然。语气也惘然着,“是谁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彼此坦陈对方的过去,然后展望未来不是吗?”
“那件事。。。。我不知道该从哪说起,能给我点时间吗?我。。暂时不想说。”那是她少女时代最深的一道疤痕,即使已被如梭岁月抚平,却仍有浅浅痕迹述说当时的痛彻心扉。
朱盟察觉到谢英姿罕有的沉重,车厢里阳光温润如吻,可谢英姿的唇和眼却是压抑的。她薄凉的语气让他明白了,她似乎守着自己的过去,或者更确切得说,她守着过去的情殇。
那样潇洒的她,如一颗夜明珠,势不可挡得吸引他全部的视线,朱盟几乎确定,曾有男人也被她全身的光华吸引,他猜,连她自己也不知她有这种魅力。他真切得祈愿那些往事已散,他是个既宽容又锱铢必较的男人,大方到愿意接纳她心中所有的小阴影,也小气到不容她隐瞒一丝一毫。
“好,我给你时间,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朱盟偏头淡扫了一眼谢英姿,她也只是忐忑得等着她继续说下去,“但是,”他突然空出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反手相牵,“我对感情的要求不多,开诚布公却是必须的,英姿,你明白吗?”他第一次不带姓的唤她的名,熟稔得仿若已经这样牵手许久。
微风习习,高速公路旁的大片油菜花田里,花朵恣意盎然,浓烈得稀释了些心底的忧伤。敞开通风的车厢里似乎溢出了天长地久,谢英姿紧握朱盟修长有力的手,淡却坚定得应道,“我答应你,盟盟。”
手一哆嗦,轮到朱盟惘然,浓眉微蹙,受惊的眼神飘向一脸讪笑的谢英姿,不出意料的,刚才那个眉眼忧伤的小女人不见了,进入她眼帘的又是那个闹腾不休的,“盟盟?你叫谁呢?”
某人扑哧一笑,一派天真,“你啊。”
眉蹙得更紧,“似乎大熊猫才叫这种名字吧。”据他所知,大熊猫都是这类名字,比如方方圆圆,香香甜甜等等。
用笑将阴霾掩上,谢英姿又狗腿上了,“盟盟啊,你在我眼里就是只大熊猫。抢着抱你的人太多了,我这鸭嘴兽得把你看得紧点。”眯眼沉思了几秒,忽然笑如桃花开,烂漫了一片,“鸭嘴兽和熊猫好像几亿年前就是一个山头的,哎呀盟盟,几亿年前我俩就结伙占山为王了,可见缘分天注定了,沧海桑田了几亿年,哎呀,你盟盟还是逃不过我的鸭爪子,可悲可叹啊。”阴阳怪气得耍了一通,她自己先捧腹大笑起来。
朱盟也被逗笑,往常宠辱不惊的眼神划过惊喜,“说学逗唱的本事挺好,你果然是一只优秀的鸭嘴兽。”
谢英姿假意拍拍朱盟的肩,颇为认真得说,“所以盟盟你要继续努力,做一只配得上我的大熊猫。”
“你能不能换个杀伤力小点的名字。”
“不能,盟盟啊,这说明我疼爱你,方圆几百里的,再也找不到比我更爱你的驯兽员了。”
“你不是鸭嘴兽吗?怎么又成驯养员了?”
“这年头流行自力更生,就不许我们鸭嘴兽出来兼个职啊。”
多少年了,她仍记得那个萧瑟凛冽的冬天,杜醇穿着一身素旧的棉衣,被那些顽劣的孩童逼到墙角,如困兽般蹲下哭嚎着,“我有妈妈,我有妈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