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渊低头看了一眼小朋友期待的黑眼,然后视线慢慢地调向床的那个方向,沉思了一会,才悠悠开口,“我要讲的,是一个爱扎羊角辫的姑娘的故事。“
匆匆的时间仿佛也在这个清晨的病房里静止,门外,是嘈杂喧闹的世界,门内,是男人温柔好听的声音,和一个就连岁月都要动容的故事。
“她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绰号,叫做‘小羊宝’”。
“这个绰号,除了她自己,这个世界上只有另一个人知道。那是他们之间共同的秘密。”
“小羊宝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拉着那个人偷偷溜去海边,海边的每个角落都有他们的足迹,夜晚的沙滩更是他们的伊甸园,他们是夏娃和亚当,那时他们都太天真,以为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能让他们分开……“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哀伤,那曾经遗失的美好穿过时间的长河,在今天,依然能那么真实地击中人的心脏。可对于懵懂的小朋友来说,秦渊慢节奏的故事还达不到好故事的标准,反而成了最好的催眠曲,困顿袭来,小朋友躺在秦渊的怀里,就这样缓缓闭上了眼睛,小猪一样酣睡过去。
秦渊停了下来,低头看了一眼在他怀中安睡的小家伙,再抬头时,就触到了丁冬清澈却毫无困意的眼睛。
丁冬那么肆意地看着眼前的秦渊,他他口中的那个女孩,此刻那么真实地温暖着她的耳朵。
他们看着彼此,都不逃避对方的视线,丁冬静静问:“你爱的女孩,就是她吗?”
秦渊看着她满是好奇的大眼睛,点头,“我和她的故事很长。”
“我想听。”
丁冬几乎是没有迟疑地说出心里话,如果说过去对于那个故事的追索,完全是出于秦渊的逼迫,以及她自己的赎罪心理。那么此刻,她迫切地想继续听下去,只是出于内心单纯的渴望,秦渊和那个叫做“小羊宝”的女孩,他们如火如歌的青春故事拨动了丁冬的心弦,她记忆里的青春过于苍白乏味,她羡慕别人有这样肆意的青春。
她的迫切并没有马上得到秦渊的回应,他似乎陷入了对往事的思索,拥有一切的男人,却在此刻,完美骄傲的面具裂开一个口子,他的脸上写着淡淡的落寞。
他突然问她,“你觉得这世界上最不幸的事是什么?”
他的问题让丁冬略有些意外,因为在旁人看来,天之骄子如秦渊,这非凡的一生是与“不幸”这个字眼毫不搭边的。那些追捧他的杂志媒体,字里行间都赞美他是神诋一般将命运牢牢抓在手上的男人,只要他想,没有他做不到,之前丁冬也是这般相信的,但现在,看着落寂的秦渊,丁冬对他根深蒂固的判断开始动摇。
她开始认真思索他的问题,曾经的她为了生计疲于奔波,从未静下心来思考人生最大的不幸是什么,秦渊的提问是个契机,让她回溯过去的25年,最后得下结论:她把自己的人生过得太过糟糕。
丁冬的人生,是一个失败者的人生。
“人生最大的不幸……”她喃喃着,难掩落寞,"贫穷落魄,自尊心受到践踏……"
她想到了正被囚禁的未婚夫盛匡,还有自己很有可能落空的婚礼,低垂着眼帘更加低落,“还有不能和相爱的人在一起……”
“不能和相爱的人在一起……”秦渊咀嚼着这句话。
他的表情有些恍惚,“看她穿上婚纱,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笑,生别人的孩子,这一生与我再没有关系……”
他突然抬眼看向丁冬,前一秒还是恍惚脆弱的眼,下一秒就变得阴狠如刀,那发了狠的暴戾样子让丁冬瑟缩了一下。
此刻的秦渊仿佛又是初相见时的那个魔鬼,嘴边猩红的血迹似乎还未干透,他在丁冬的耳边,吹送着来自地狱的阴冷之风。
他冷笑着说,“我又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这样狠绝的秦渊让丁冬意识到,哪个女孩子若被他这样的男人爱上,怕是要一世纠缠下去的,不到死,绝不罢休。
联想到他口中的“不幸”,她醍醐灌顶,那个女孩子,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如果活着,这样深情的男人,她又怎会投入他人羽翼?如果活着,以他雷霆万钧的手段,势必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从别人手上把心爱的女人夺回来的!
只有死亡,只有死亡能让他投降。
丁冬的眼里满是同情,轻轻柔柔地问,“那……你的答案呢?在你眼里,人生最大的不幸是什么?”
秦渊把睡熟的麦麦放在床上,盖上被子,丁冬巴巴的眼追随着他,他却又蜕变为那个阴郁的秦渊,站起来走到床边背对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