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梁暖没有拒绝他,跟安娜打了声招呼,便随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们从国际航站楼一路走到了国内航站楼,走到一楼某个区域,尹光年让她在原地等会,他径直走向一位正在拖地的清洁女工,也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她指了指某个方向。而后他们便又向那个方向走,走到一楼北口附近,尹光年站在一个柱子后面,目光深沉地望向前方,梁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进出门口的路人,两个保安正在讲话,保安的不远处,有个上了年纪的男清洁工正猫着腰,动作缓慢吃力地擦拭玻璃,在来往光鲜的人群中他如同一颗尘埃,是那么的不起眼,如果不是梁暖要找人,她是万万不会注意到这个再普通不过的老人的。
梁暖又再瞥了眼身旁一语不发只是盯着前方的男人,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沉默,严肃,甚至有那么一点点悲愤。
她现在很确定,他看的恰恰是那个正在辛苦工作的老人。
终于察觉到她好奇的目光,或者更准确的是,尹光年终于从自己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低沉问:“猜到我在看谁了吗?”
“大概猜到了,那位做清洁工的老人家是吗?”
尹光年没有回答她,只是从衣服口袋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帮我把这个给他,跟他说,密码是卓别林的生日,每个月都会有一笔钱打到这张卡里,足够他生活了,所以……”
他没有再说下去,显然在犹豫不决,最后只是简单嘱咐:“就这些。去吧,不要让他知道我在这里。”
梁暖心里已经猜到那个老人的身份,她聪明地没有追问,只是乖巧照做。
她捏着的信封薄薄的,她却感觉沉甸甸的,仿佛有千斤重。
小心靠近那位佝偻着腰顾自干活的老人,梁暖才发现老人身材高大,硬朗的面部轮廓跟某个人有几分相像,年轻时,必定也是个英挺讨女人喜欢的男人。
岁月是无情的魔术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代表着时间的沟沟壑壑。
“老先生,打扰一下。”梁暖弯腰打招呼,老人回过头来,只当她是在偌大机场迷路的一员,眼中波澜不惊。
“这个,您拿着,有人要我把它给你。”梁暖笑着将信封递到他手上,见老人一脸莫名,她把尹光年交代她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就见老人完全呆掉了,他干裂的嘴唇在微微颤抖:“他……他人在哪里?”
梁暖礼貌笑着,并不回答他,只是欠身道:“抱歉,我还要赶飞机,您保重。”
老人在后面叫她,一个劲喊“姑娘别走别走”,她装作没听见,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离开。
跑到柱子后面,她看着他的眼睛亮闪闪,那双大眼会说话,无声的安慰,尹光年猝不及防地牵起她的手,拉起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他们留给老人的便是这样手牵手消失在转角的背影,老人在他们身后拼命喊着,老迈的声音听上去是那么凄楚:“光年,光年,别走,爸爸错了,你原谅爸爸,光年啊……”
那呼喊的苍老声音太过撕心裂肺,令很多行人驻足,可是前行的他们执拗地没有回头,梁暖原以为自己已经尝过人世间很多痛楚,可是她现在突然又能从牵着她的男人身上,体会到了另一种刻骨铭心的痛。
那种想回头却拼了命提醒自己不要回头的痛。
这个刚强到不会被世间所有困难打倒的男人,他的内心在流泪。
而这,要比实实在在的泪水,更让人心疼。
二楼行人相对稀疏的窗口边,梁暖望着前方背对她的男人,他保持这样的姿势已经有五分钟,他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她识趣地并没有上前打扰。
包里电话响了,是大权打来催促,梁暖无法,悄悄上去拉拉他的衣角:“尹光年,我们该走了。”
男人动了一下,嗓音有些暗哑:“好,我们走。”
人群里,他们刻意地分开一前一后地走,好像集体忘了刚才手牵手亲密前行过,他们有很多共同的秘密,而这会成为新的秘密之一。
飞机在飞行三个多小时后降落在泰国普吉岛机场。徐威廉的朋友姓欧阳,爹妈很酷,干脆就给他取名叫欧阳,所以欧阳既他的姓又是他的名。
欧阳这小伙子不错,大半夜了还亲自跑来接他们,把他们送到卡伦海滩一幢靠海别墅,别墅的主人是他留学时的泰国室友,别墅常年空置,欧阳每次过来都会喜欢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