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爱女如命的老人收到了她的信,并不嘲讽她毫无征兆的亲近,不怀疑她是否别有用心,只是在宛州最古老繁盛的桃树上折了一支桃花,快马加鞭穿山越水,送到了她的手上。
那桃花枝干崎岖,绿叶苍苍,蓬蓬的粉色花瓣将开未开,如云如雾,跨越千山万水,不知路上经过了几个陌生的昼夜,依然生机勃勃,含苞待放,甚至花瓣上尚且含着被折下那一日清晨,宛州清凉剔透的露水。
季青雀颤抖着接过这支风尘仆仆,却依然鲜活美丽的花朵,说不出来理由,却一瞬间几乎落下泪来。
随后,崔徽还令人将崔玉娘闺中之物带至盛京,请示过季青雀后,他们便在庄子上另寻了一间房舍,按着崔玉娘昔年喜好,将这些旧物重新布置起来。
季青雀去了庄子上,便时常在这间屋子里久久徘徊,谁也不敢去打扰她。
庄子上日子清闲平淡,日月无分别,季青雀越发话少,淡漠冷清,教小孩读书的张先生背地说小小姐见了娘,越来越没了人味儿,被崔管事狠狠瞪了一眼。
眠雨常常感到惊奇,这样两个性情天差地别的人,居然能够和平共事十几年,崔羽崔管事和张秀才,一个沉默寡言,一个轻佻随意,崔管事像个朴素精干的庄稼汉,张秀才却像个喜洁的读书人,不干活,只是教孩子们读书,嘴很毒,偶尔说些和小姐有关的话,明明该生气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反而就叫人不自觉笑出来。很奇怪的人,两个人都很奇怪。
日子很平淡的,一天天过去,直到某一个雷雨,季青雀在灯下看书,听着窗外雨声咆哮,电闪雷鸣,心里一片平静。
“扣扣扣。”
门口忽然响起敲门声。
在不远处安静做着针线的眠雨立刻诧异地问:“谁?”
“小姐,是我,崔羽,”崔管事的声音在暴雨里奇妙的失真,沙哑粗噶,断断续续,“有个小郎君雨夜前来投宿,小姐不开口,我等并不敢妄做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