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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愤慨之下,辩驳之时,常有面红耳赤的,总会为自己辩白一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一直意味这是一句斥责人的话,和讽刺、骂人的字句也没什么不同。到了今天,我才发现先人多智慧,有些字句看着不起眼,却能浓缩着一种洞明世事的透彻。

从我坐上花轿的那一刻,我就把全副身心放在了平王府上,这里的每一个人我都仔细观察、细细揣摩、费心安排、试探拉拢。

我先入为主地把它看成一座大染缸,为它的主人彻夜难眠,辗转苦思,时时揣测,恨不得一眼看透,从未相信过这里的人有一丝一毫纯白无瑕的可能。

可是为什么我连番的试探,变着花样地盘问,赵谌的表现却像对我所知甚少,更像……毫无窥探之心呢?

难道真的有人在说谎时能像赤子一样诚恳纯粹,能完美无瑕地绕开我费心设计的试探,能让自认善于猜疑的我……一度在他的眸光中失神?

我望着窗子撒进来的亮光,一点一点,渐盛渐强。

我们长谈彻夜,刚刚结束,赵谌好似如释重负,已经心满意足地窝回了他的软榻睡觉。

我却眼睁睁地只能看着天光一点点把卧房照亮,想着先前的一字一句。

他机缘巧合见过我的话本,他听过我那一传十十传百的虚无缥缈的才名,他偷闲听曲时撞见过与他新婚燕尔的我在乐坊和人争执,他见过我一副古道热肠地演着救人风尘的拙劣戏码。

所以他推测我虚借笔名,推测我性情活泼,推测我不安于闺中另有所务,推测我怜悯弱势自有主意。

可是没问,没说,没查?

用自己的眼睛观着最细微的变化,轻而易举地洞悉了我的情绪,用最基础的所见推测着相当贴合实际的可能,却从来没用动手去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