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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祁嘉穗在这家海湾酒店采光和海景最好的房间里悠悠醒来,后脑仁一刺一刺的疼,身上还穿着昨晚的那件红色缎面裙子。
她揉了一下头发,掀起被子,看了看房间陈设。
没有衣衫满地的过夜艳情。
也没有男人。
床头有张印着酒店logo的便签,贴心告知她昨晚是哪位女服务生替不省人事的她卸妆洗脸,当时她左边面颊起了点小疹子,不知道是不是对什么成分过敏,后续有问题可以打电话给酒店方面。
嘉穗看着这串周到的英文,呆了半晌。
昨晚,她最后的记忆里满是海风,也是靠在陈净野身边,他身上混着点干燥烟味的气息真好闻,酒意醺醺,风一吹,她就靠着他的肩睡着了。
后来他的朋友聊天提及她,她已经醉态毕露,合着眼,都悄悄开心过,因为他们跟陈净野说,你的女朋友怎样怎样。
明明她不省人事,他可以做任何事,但是没有,他开了房间让她休息,自己本人都没有留下来。
她明明该弯起唇角,大加赞赏陈净野真是个正人君子,可是祁嘉穗却不由垂下嘴角,胸腔里冲刷着一股股没由来的失望,还有一点难以言喻的羞耻。
相比较于当盘菜被他随意吃掉,她更难受这盘菜对他没有一点吸引力。
太委屈了,她甚至都忘了考虑时间,这会儿天刚亮,不方便去打扰,可祁嘉穗不管了,直接从手机里翻出那个还存储新鲜的联系人。
sweetheart
打电话给她的甜心。
那头声音嘈杂,低于十个人说话都混不出这种模糊不清的杂音层次,只有筹码被哗啦推散,是清脆的,那像是他的动作。
转桌机器运作的闷响,一掷千金的豪赌声音仿佛在和她共振,她觉得自己也是其中一个机器,电话通了竟然都忘记说话。
陈净野拿起电话,另一只夹烟的手绕开怀里女人的肩,对方便识趣不再靠他,体贴地递上烟灰缸,供那截过长的烟灰下脚。
目光扫到来电显示,他掸灰的手指,忽的用了点力,捻灭了剩下的烟,随即空出手,换了一边接电话:“睡醒了?”
他烟抽多了,嗓子又闷又哑。
在天际未明、心绪不宁的时刻,让祁嘉穗听出一点缠绵的感觉。
她抿抿唇,坐在床铺上,好像一听到他的声音,刚刚睡醒的那股焦躁就自动褪去了。
“你在哪里啊?你睡了吗?”
陈净野那头轻笑了一声,朝打扮清凉的荷官抬了一下手,示意不必暂停发牌,桌上赌局继续。
他手腕搭在暗紫丝绒的台面边缘,漫不经心地掀牌看,又闲闲与电话那头的小姑娘聊天:“我还没睡,在圆桌。”
祁嘉穗听周馨说过,圆桌是西海岸一家华资赌场,很有名的销金窟。
“朋友约你么?”
陈净野应了一声,翻出一张黑桃k靠在一边。
她想抱怨他来的,怎么可以就这样把她丢下,昨天晚上在露台他们都亲了……就算他有事,喊醒她,带她一起不行么。
细微的心酸一涌,她忽然惊讶,自己竟然已经开始以他女朋友的角度思考。
“那……你要睡觉的呀,你不困么,牌什么时候都可以打,熬夜对身体不好的。”
换了其他女人说这些,陈净野理都不会理一句,他讨厌女人带着试探说一些弯弯绕绕的话,但是电话里这个小姑娘好像就是有点不一样的,他很自然地就会给她优待。
苏城女孩儿特有的软调子,在异国他乡的冷寂早晨听来,有种别样熨慰,像陈舒月在家跟父亲撒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