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宛才侧头去看门外的来人,就见一角暖黄宫灯照着一个粉衣少女拖沓着步子走进来,下巴抬得高高的,想必很是不屑。

小宛用手肘撑了撑榻边,支起半个身子,再望去,那粉衣少女已行至那张油桐木桌子侧边,停下脚步,低着眼将目光也正递过来,与她抬起的目光相交接。

对方显然也吓了一跳,“呀”了一声,眉毛扬了扬,立即跳起来嚷道:“好你个坑蒙拐骗的……”她顿了顿,也许在措辞:“女骗子!你你你你怎么躺在这里!?”

她不待小宛回答,自问自答又像窥见了什么天机似的,嘴角扬起讽刺的笑来:“哦,我晓得了,你是没坑着我跟哥哥,所以坑了旁人?说,你是不是坑了凝光夫人?方才陛下可跟我说,夫人受了伤就在衡无阁休……”

而她说着说着总算意识到了不对,那个休息的息字弱弱发了半个音,就听寻音升了语调道:“你放肆,这位就是夫人,你胆敢跟夫人这么讲话,信不信我叫人掌你的嘴?”

宫拂衣狠狠地将食盒掷在桌上,大有拿它撒气的意思。好无辜的食盒,小宛心想。

“我,……你敢?”她只迟疑了一瞬,就又气势汹汹起来,挺了挺胸脯,小宛瞄了一眼,好像不大……

咳咳,现在似乎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小宛迅速敛了表情,学着姬昼那般沉冷平静的模样,也冷冷说:“宫小姐说的什么,本宫怎么听不懂?”

现下这屋子里只有她们三个人,虽然她们以二对一胜算较大,但她自己又受了伤,假使真的打架,输赢也未定。

宫拂衣顺势在油桐木桌子旁唯一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平复了一下刚刚因为吃惊和气愤的呼吸,将食盒一层一层拆开,喷香的点心被她端出来,小宛的馋虫随之蠢蠢欲动。

宫拂衣还在喋喋不休说:“怎么会是你,怎么可能?你们一定在合起伙来骗我,不然……不然堂堂一位夫人怎么会……怎么会……”

小宛的目光已经完全被食盒给吸引住,在油桐木桌上点了盏青黄的海灯,灯光融融的,显得其下的那碟子点心黄漉漉的可爱极了。

小宛自从藏书阁回来又在路上发生了那许多事,饿得前心贴后背不说,偏还叫人端来这些诱惑她,她怎么能忍得住。

但她还是端着装作毫不动心的模样,淡淡说:“宫小姐来衡无阁到底为了什么?倘使是来看望本宫,那既然已经看过,便请宫小姐出去吧。若是宫小姐硬是要给本宫赔礼道歉,嗯,本宫也就勉强受了……”

所谓赔礼当然是那些油香的点心了。

宫拂衣打的小算盘可是啪啪的响,眼珠子转了转,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作出可怜巴巴的模样来:“夫人宽宏大量,不同拂衣计较,拂衣真是喜不自胜。想来陛下不多时就要过来看望夫人,夫人不若稍待,这些点心就做赔礼,届时拂衣当着陛下和哥哥的面再给夫人赔个不是吧?”

小宛怎么会不知道宫拂衣的小算盘,她此前说什么“郁统领不知拦了多少个女子”的时候,分明就是把她自己当做了主人家的架势了,她心里肖想着晋王陛下,几乎写得满脸都是。

小宛也懒得理会她。

她以为这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实在太单纯了些。

而且,她实在不能理解,怎么这些小姑娘大小姐个个都喜欢姬昼呢?难道她心仪的平昌侯不香吗?喜欢也就罢了,处处跟她这个姬昼的“宠妃”不对付可就太烦了。

她若是这些大小姐,她一定要找个家世厉害的夫君,再找一群美貌的小郎君,才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宫拂衣见她懒怠,许是看出来自己的目的,所以也不再瞒着什么,索性得意洋洋地道:“夫人,你难道不好奇拂衣跟陛下……”

小宛的心思全然不在她的话上,只是特别的饿,所以连看向她的目光,都有些发亮。真是的,这人,也不懂得巴结巴结她,她也好去给姬昼吹吹风嘛。

人在饿了的时候总是将自己的底线放得很低,比如小宛现在就觉得,倘使能吃到那碟子点心,她可以丝毫不介意方才发生的事情的。

她就是千金买欢的人,能令自己当下快乐起来的事情,她从来不吝啬去为——譬如听这个宫拂衣叨叨她的暗恋生涯,她还可以顺便发出几声赞叹。

“好奇,好奇啊。”小宛打叠起精神应道,随即还微笑了一下,眨了眨眼。

宫拂衣愣了愣,她本来是想令这女人吃吃醋不快活的,谁知她似乎毫不在乎,还能做出感兴趣的模样。她的心沉了沉,看来她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

她于是清了清嗓子,说:“我跟我哥哥的娘亲,是先惠王的王后的妹妹。夫人大约是知道的罢?”

小宛才侧头去看门外的来人,就见一角暖黄宫灯照着一个粉衣少女拖沓着步子走进来,下巴抬得高高的,想必很是不屑。